“那是什么?”覃进孝皱着眉头,策马跑到前面细看。随着小黑点的接近,他发现那竟是几名身形弱小的孩童,应当都是村中的村民子女。他们靠近直到十余步,可以愈发看得明晰,这些孩童大多满脸灰土,有些周身还沾上了不少血渍,全都在边哭边走,偶然被尸体绊倒了,也赶紧爬起来继续走。
有军官上前道:“中军,怎么处置?”使个眼色,当即就有数名兵士举铳瞄准。即便对面只是几名孩童,但战场有战场的规矩,来历不明者是绝对不能靠近阵列的。
覃进孝一个恍惚,眼前忽而浮现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每次看到这个笑容,冷峻的心似乎都不禁柔软几分。回过神来,他陡然骂道:“混账,不过几个孩子,你怕他们把咱两千人掀了吗?”
“是、是、是。”那军官脸一红,连声诺诺。
“红册上最重要的一块内容便是我赵营与百姓休戚与共,你忘了?要是统权点检院的知道你存着这般心思,想想自己有什么下场。”
“属下该死。”
“战阵无情,这些孩子的爹娘或许都死在了村里。传我令,前、左、右三哨开始向村子三鼓点一步推进,坡上后哨,火药节省着打敌兵,也不要再发炮了。”覃进孝如是说道,临时决定停止平毁村子的计划。
“遵令。”那军官应着话,迅速去了。很快,炮铳声息,四野鼓点接替大作,而在阵前茫然无措的那几名孩童也被兵士及时抱到了阵后安置。
“无论别人怎么说你,我都不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对吗?”
覃进孝蓦然回想起了女孩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心中一热。他从来没想过,自已有朝一日也会为了他人慢慢改变。
接到昌洪右营成功占领吕家村的消息后,徐珲观察到正面闯军阵势发生了波动。效节营中军官杨科新对徐珲道:“闯贼中军已与后续部队会集,有分兵回攻吕家村的迹象。”
吕家村一失,闯军左翼溃败,中军阵地侧面受到威胁,主帅吴汝义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又过一会儿,杨科新亲自兜马来见徐珲,言称吴汝义已然分出部下韩文引一部接应辛思忠部,并重整旗鼓,着手反攻吕家村。
徐珲此时刚派塘马去往吕家村,要求覃进孝短暂整军罢便接着向西将闯军的阵线往壻水挤压,杨科新听他说道:“无妨,有村子为依托,闯贼马军难以机动迂回尽情驰骋,我军反而能逞火器之利。”又道,“你带效节营的兵再往前压一些,给闯军中军阵线多些压力,切记不要太近接战了,只要他们不敢肆意抽调兵马援助两翼。”
杨科新领命而去,赵营左翼指挥昌洪左营的李延朗的人接踵而至,道:“敌军右翼异动,敌将李友率马军分数批慢慢逼近,似要冲锋。”
郝鸣鸾在侧,听得此报,乃道:“闯贼自知其左翼弱,故而将主攻点放在了右翼。辛思忠既败,吴汝义急于挽回颓势,必是催令李友行动。李友马军一旦到位,恐要轮番猛冲我军左翼。属下请以所部五百马军先驱,缠住来敌。”
李友今年五十来岁,陕北米脂人,与李自成、刘宗敏很早就是挚友。从李自成投张存孟,掌二队。后来李自成以八队独立,李友带兵相投,遂为心腹,跟随李自成起起伏伏十余年,不离不弃。他惯于征战,当下马军又有三千,厚度远非辛思忠部可比,要是真奉命冲突,是极大的威胁。
“你只五百骑,挡得住李友吗?”
郝鸣鸾竖起大拇指往自己胸前一挺道:“皓首匹夫,何足道哉。”说着,意气风发一抖虎头大枪,将枪头的裹布摘下,“徐总管,下令吧!”
徐珲点头道:“好,你只管向前,后续部队亦会接应。”
郝鸣鸾大声应诺,跨上枣红骏马,持枪招呼道:“兄弟们,随郝某杀贼!”声落马出,五百骑各自催动马蹄,如狂风掠地,瞬时间呼啸飞驰起来。
左翼的李延朗正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闯军马军收缩兵力,突然见着一支马军从阵中风驰电掣地脱出,不消问,也知道是郝鸣鸾出阵,慨然兴叹道:“闯贼马军众达三千,以五百义无反顾横击六倍于己的敌军,拥有这份胆勇,果然是江都郝鸣鸾之举!”说完,又大喝道,“我营为左翼主力,如今右翼昌洪右营告捷,马军亦出,我军岂能甘于落后!”
一声既出,三军呼应,鼓声震动势如天崩。</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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