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点着头,对广文禄道:“无论拿不拿得住贼渠,小心为上。”
广文禄甲胄当身,无法全礼,大声应诺离开。过不多时,便见一艘游艇自草撇船放下,载着广文禄及赵营勇士五人飞速驶去。
与此同时,贼寇主将牛有勇正拢着左右七八艘堪战的网梭船寻找脱身的机会。然而江口洄湾往后,江道骤然一窄,官军的几艘大船正巧将那里堵了个满满当当,密不透风。不要说网梭船了,怕只水耗子也难游过去。
牛有勇心知败局已定,又气又急,当下想着的只有如何逃出生天,他四下看看,一刀砍在甲板上,吼道:“给老子往湖里走!”江面的主动权是夺不回来了,即便侥幸从官军大船的缝隙挤过去,后续十有八九也得给追上。因此他改变思路,想全力从江口冲进水位低浅的马口湖,这样的话,光吃水这一项就能替他挡住大部分的官军战船,之后弃船登岸,走陆路逃走可也。
“牛爷,你看那里!”牛有勇还在指挥左右网梭船排成小阵掩护,有亲信急呼指示。
“他奶奶的,什么东西?”
“有一艘官军游艇已迫近我船仅三个船身!”亲信魂飞魄散。
“什么?”牛有勇一瞥眼,果见一艇自无数或动或覆的乱船阵内飞也似地破浪迅进。船头一官军军官手提锐刀,甲胄层层叠叠包裹直如个铁罐子般,凛然生威。
牛有勇怕被缠上,呼道:“张帆速行,别给他撵上了!”他无心恋战,已经顾不得左右网梭船阵型是否摆好了。一声令下,他所在网梭船木帆皆张,操帆贼寇慌张调整风帆方向并桨手亦开始死命出力。
广文禄冷眼看着翻动着的船帆,他现在脑海一片空明,浮现的只有那数百葬身江底的赵营兵士身影以及大哥罗威不省人事的模样。
“别想走......”他咬碎钢牙,行云流水张弓搭箭,目光锐利如射电,顺风劲射一支宽刃箭。这是他的看家本领,值此紧要关头,满腔的怒火没有令他浮躁,反而安抚着他从所未有的沉静。
牛有勇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广文禄,觑得他出手,赶忙低头闪避,却没料到那支宽刃箭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桅杆上绷直了的帆绳。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想不出,这世上竟有人能在此等昏暗晦明的嘈杂环境中立足起伏不稳的船首,一箭射断近三个船身开外的细绳。
断了帆绳的桅帆布绵软无力地坠落,牛有勇起手掀飞帆布一角,早有另一艘网梭船极力靠近上来,想要将他接走。可广文禄志在必得,毫不迟疑,抬手连射三箭,箭无虚发,将那网梭船前排三名贼寇射落江水。
牛有勇见状骇然,生怕也给射死了,转身奔向船舱,刚到舱门前,广文禄所在的游艇已经狠狠撞上了网梭船舷侧。游艇虽比网梭船还小,可来势极凶,两船相碰,网梭船船身剧烈倾斜,牛有勇不由自主趔趄着倒向一旁。
广文禄力负双层重甲,奋力攀上网梭船,一刀剁翻名贼寇,杀至甲板中间。他所带的五名赵营勇士同样矫若猿猱,相继登船。这些勇士全部披有重甲,手持双刃重斧,大开大合一往无前,网梭船的贼寇全然抵抗不住,好些慌不择路,溃散跳水。
牛有勇甲胄沉重,不敢跳水,站在船边焦急招呼援助,广文禄快步过去,沉重的他每走一步都引得船首晃动。牛有勇站立难定,弯腰屈膝,无计可施只能挥刀拼命,广文禄当头一箭,咫尺距离射穿他持刀右臂,并趁他兵器脱手之际,扑着将他压倒。
给人加双甲几有两百斤的重量压制,牛有勇只觉胸闷难当直将窒息,哪里还能反抗。广文禄将他扭住,呼一名勇士上来帮忙将牛有勇捆了个结实。牛有勇犹不死心,极力喊道:“将我放了,我营所藏上千两黄金白银的地点,全告诉你!”
广文禄乜视他道:“上千两黄金白银抵得上我兄弟性命吗?”说罢,任牛有勇再怎么求饶利诱,再不理会。
战斗持续到后半夜方才逐渐消沉,此时此刻,水面浮浮荡荡,满眼俱是船骸死尸。赵当世、黄得功及林报国三方会合,林报国道:“盘查过了,与战所有贼寇无一漏网,要么被杀要么俘在暗舱。”
黄得功一脚踢在坐在那里五花大绑着的牛有勇身上道:“还有这埋汰玩意儿。”
牛有勇呜咽几声,也不敢说话,很是垂头丧气。赵当世问他道:“今夜就你这一支贼船队?”补上一句,“不算你分出去偷袭镇港的那些。”
“回大人,就小人这一支船队......”牛有勇答道。
赵当世见他目光闪躲,觉出有些端倪,蹲下去扳住他鼻青脸肿的脑袋道:“你这厮最好老实点,若还遮遮掩掩的,今夜就在这给你吃顿板刀面!”
黄得功二话不说,径直牵起牛有勇的手,用匕首割下他的小指,看着牛有勇哀嚎不住,凶狠道:“说不说?我再多问一句,便多割你根指头,割完为止,算算你还能蒙几句?”说着,又猛力挤了挤牛有勇的断指处。
牛有勇顿时痛不欲生,冷汗直冒着道:“小人说,小人都说......除了小人这支船队,营中却派了贺大掌盘子,去攻蕲州了!”边说,边哎呦直呼。
“蕲州?”黄得功放下他手,顾视赵当世与林报国。
赵当世说道:“蕲州有我营千三百人在,当无大碍。为今之计,先回镇港通报宋军门战况。”看了眼牛有勇,“贼寇既水陆并用,这或许是一个彻底剿灭回、革二贼的良机!”</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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