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自从帮赵营立了军规,刘孝竑的心态似乎平和了不少,对于赵当世的安排也没了往日的抗拒,甚至觉得自己的价值有地方体现施展,产生了小小的满足感。接到了这个任命,难得没有当场拒绝。
如果说步营扩充是在赵当世的计划之中,那么韩衮及二千骑兵的入伙,则是意外之喜。韩衮的能耐,赵当世心知肚明。他并没有过多干涉马军营的事务,将营中内务全让给了韩衮自己处置。韩衮见他这般放权,也暗赞赵当世是个懂规矩的,欣然接受了马军营千总的任命。
赵当世又从这两千余马军内择出几十人,加入夜不收,使这支直属的人马达到了一百骑,周文赫也因此升任把总。
一万步军,二千马军,逾万人的人事调动不是当初达州时的几千人可比。赵营在西安南部休整了近十日,赵当世、侯大贵等军将们一刻没得闲,覃奇功、何可畏等文员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日以继夜脑袋里都是清点兵力人员等等事务。虽然劳累,可赵营上下并没有一个发出怨言,因为赵营在成长,而作为推动赵营这棵树成长的参与者,人人内心都欣慰不已。
整顿军务的事儿一直忙到八月中旬,这期间,高迎恩与拓攀高使者上门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营中粮秣将尽,赵当世感觉,该到了摊牌的时候。
就在他作出决定的前一夜,有个客人不请自来。
这个人赵当世认识,李自成的心腹将领,八队宿将田见秀。
李自成的人,赵当世怎敢怠慢,立刻邀入大帐,嘘寒问暖一番。
一年来,田见秀明显清减了许多,眉宇间也颇有倦怠,看得出,李自成以及八队最近的境遇并不如人意。
“陕北官军凶猛,洪蛮子更是歹毒异常,我营连续失利,现不得不与过天星聚在汧、陇山中避风头。”田见秀边叹边说,“混天星间道袭击泾阳、三原、富平,意欲分官军兵,却败走蒲城,遭孙守法、高杰两个杀才追袭。形势险恶,鄙人来前,过天星那个墙头草又闹着要投降了……”
赵当世也有哀容,说道:“不单闯将,闯王月前也遭了官军毒手,可惜可叹,此事,闯将知否?”
田见秀正了正身子,回道:“早已知之,实不相瞒,鄙人这次来,就是因此事受了闯将嘱托。”说着,补一句,“官军游弋不绝,鄙人偷出山来,于路要不是运气好,只怕见不着赵兄。”
和当初在八队时的奕奕神采比较,此刻田见秀满身风尘,的确显得落魄。赵当世先安慰他两句,后问:“敢问闯将是否要赵营北上相助?”
其实说出这话时,赵当世有些后悔,因为赵营新框初定,还没有紧密可战,妄自北上,断然凶险无比。
还好,田见秀摇了头。赵当世暗松口气,听他道:“非也。官军虽强,一时气焰罢了,闯将天纵英才,很快就能摆脱困境。”言及此处,加重语气,“鄙人适才说了,这次来,是为了闯王。”
“闯王……”
高迎祥已经被俘,下落不明,说不得此刻已经在押解去京城的路上,“为了闯王”此话怎讲?然而只是小小一顿,赵当世就想清了其中关窍,沉声道:“不为闯王其人,而为闯王其号。”
田见秀眯眼笑道:“赵兄果然是聪明人也。”
赵当世沉吟道:“然而目下高迎恩与拓攀高相争甚烈,闯将远在陕北,如何能横插一杠子?”
田见秀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以赵兄之见,如今最有资格继称‘闯王’的,是何人?是高迎恩,还是拓攀高?”边说,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亮光,然后不等赵当世回应,自问自答,“都不是,而是闯将。”
赵当世自然默认,高迎恩、拓攀高现在名声再响,到了历史上依然默默无闻,而李自成则毫无疑问,的确是日后的“新闯王”。
流寇中,名号代替是普遍现象,由一个名号积累下来的声势威望所带来的效益不是简单能够衡量的,就像“扫地王”、“小秦王”等绰号都换了好几茬主人。而每个新主人都会从这个名号上捞到不少实惠,以至于一个响亮的名号在旧主人死后为许多势力争夺的现象发生。史籍之所以总会有一个流寇突然在几千里外出现或是明明战死了却在几天几月后再度被写在塘报中,也是因这个缘由作祟。
“闯王”这个名号非比寻常,冠上了他,就至少在名义上成了天下流寇的头领,这样的号召力无疑比“闯将”大了不止一级。李自成是枭雄,他会来争这个名号,其实也在赵当世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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