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尘便不言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身边的明珠也是笑盈盈的,气氛格外古怪。
两人的笃定,让卫长卿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他摸不透他们究竟是真的留有底牌,还是在虚张声势,好在很快,就有了定论。
白玉阶下,一个小太监边跑边通传。
“太妃娘娘,陛下、陛下的遗体似乎辨出来了,郝尚书请您与诸位大人移驾至极元殿。”
诸臣面面相觑,似乎不大相信,烧成那种样子,有几具尸体都连黏在了一处,怎么可能还认得出来?容太妃与寿王不由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一天之间,先是献帝横死,百里瑕被指控弑君,后又有紫宸殿失火,百里贤通敌叛国,状况频发,此刻再有什么意外,容太妃也已麻木了。
“如此甚好,那众卿便随本宫走一趟吧!”
姬尘依旧没有脱离嫌疑,身旁仍是重兵环绕,明珠便紧紧拉着他的手,但两人却似乎不紧张,仿佛在花园中闲庭若步般惬意自如,卫长卿跟在后头,拳头捏得青紫。
等着吧!
他倒要看看,姬尘怎么从一具烧焦的尸体上,辨认献帝的死亡时间!
极元殿是历代帝王妃嫔死后的停灵之处,献帝病了许久,人人都猜测他必是不久于人世,因此礼部早已将灵堂设好了,绣龙的白幡素帐挂满了整个宫殿,跨入殿内,卤簿仪仗、象辇灵桥,一应俱全。
大殿中央,放着一具金丝楠木的九重棺椁,乃是此前就为献帝备下的梓宫,事出突然,容太妃吩咐将十二具尸体合葬,一时却还赶制不出如此巨大的棺椁,而站在梓宫前的,不仅有礼部尚书郝仕瞻,竟然还有本该告假在家的容锦年。
容太妃看见弟弟,顿觉意外。容家向来不涉党争,谁上位便臣服于谁,这是家族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容家多年不败的法则,因此容锦年不参与今日的太子之争,乃是朝中心照不宣的事,此刻他未经报备,便出现在宫中,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容太妃不悦地眯起眼眸,责问道。
“你不是抱恙在身么,不好好待在容府,进宫做什么?也不着人通传,可是不懂规矩?”
容锦年双手一揖,有些无奈。
“太妃娘娘,臣今日本在府中养病,不料宫中突然传出消息说圣上涉险,臣顾不得许多,只得带了人前去紫宸殿救驾,谁知还是晚了一步,臣只从火中抢出了陛下的遗体,请娘娘、寿王殿下恕罪……”
宫中传出消息?众臣都不太相信这个说辞,以容锦年的谨慎,对于宫变的消息怎会轻信?即便信了,也不太可能轻举妄动,这实在反常!
比起一头疑云的众人,明珠却是心知肚明,早在此前叶棠华说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献帝,她便觉得事有蹊跷,说服容雪萱写了一封密信给容锦年,别人或许他信不过,自己的妹妹亲笔信,他又怎会不信呢?
没想到容锦年不仅来了,还来得这般及时,明珠于是朝着容雪萱的方向微微一福,容雪萱急忙还礼,对她点了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容家不肯站队,那是因为无论谁上位,都不会有损容家的利益,可是已经嫁入深宫的容雪萱不同,献帝无子,他死后若由兄弟继位,这些遗孀无非两种结局,要么殉葬,要么出家,明珠早已借叶棠华传告容雪萱,如果姬尘登上皇位,会善待献帝的妃嫔,不仅不会落得这两种凄惨的结局,或许还能给她们自由。
听说献帝的遗体的遗体被容锦年保住了,寿王欣喜若狂,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容锦年。
“容大人护驾有功,何罪之有!太妃娘娘,现下最重要的,是查看陛下的遗体,找出谋害陛下的罪魁祸首,才能让陛下安息,众臣安心啊!”
容太妃深以为然,一声令下,太医院提点连忙出列,对着梓宫三叩九拜后,这才轻手轻脚上前,慢慢揭开盖在尸体上的金丝玉被,还没等看清献帝面容,一阵恶臭便从梓宫中传出,众人纷纷掩住口鼻倒退一步,姬尘也用袖子挡住明珠面容。
“要不你先出去吧!”
明珠置若罔闻,她熠熠生辉的眼睛满含期待地瞥向不远处的卫长卿,他虽然还保持着镇定,但是脸色已是苍白得可怕,明珠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明珠笑了笑。
“关键时刻我怎么能走呢?我要亲眼看到某些人的下场!”
提点匆匆盖上金丝玉被,噗通一声给容太妃跪下,语带哭腔。
“太妃娘娘,陛下龙体,腹部膨胀,多处腐坏流水,看尸斑的颜色,恐怕、恐怕陛下已驾崩至少半月了……”
容太妃又惊又骇。
“可是昨日侍疾的太医对本宫回禀,陛下明明还能动能翻身,并没有任何气味,这、这一天之间,怎么可能呢!”
明珠适时地道。
“太妃娘娘忘了方才那根镇魂钉吗?那东西便是用来延缓尸体腐烂的,但却掩不住尸斑生长,所以卫长卿不敢让格外娘娘见到陛下面容,而镇魂钉一旦拔出,尸体便会迅速衰败成本来应有的样子。”
姬尘也补充。
“今日本王一踏入皇兄寝宫,便闻到浓烈的熏香味,想必是用来掩盖异味的吧!况且能近身皇兄的太医均是昔日曾投靠反贼梁康的人,有所隐瞒自是受人指使!对不对,卫长卿?”
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射向了卫长卿,此时的他,再也无法保持方才的淡定,明明是寒凉的深秋,他的额头却沁满了汗珠,不由脚步虚浮地向后退去,嘴上却还勉力强撑。
“怎会如此?下官并不知道,下官只是救驾心切,一受了江湖庸医的欺骗,下官以为他能救陛下,没想到识人不清……”
“卫长卿,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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