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八年前季明铮还在灵安作百里瑕的伴读,对盛京中家族一事不是很清楚;不过母亲兰氏唯一的陪房季明铮很是有印象,那人小时待他还不错,季明铮对其也以长辈敬之。
还记得他十八岁从灵安回来,把给家中诸人备下的礼物一一送去时,才发现这位配房姑姑已不在府中,询问之下却是小妹季明珠做主为她牵了一段良缘,已在两年前嫁到了外地。季明铮有些奇怪,彼时,季明珠不过十三岁的小姑娘,两年之前也只有十一岁,家中长辈居然会默许她的行为?然看家族上下一团和煦,也没人对此置喙言语,季明铮也就没有在意;
如今结合明珠的话,季明铮总算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小妹的性子,决计会为了维护母亲的利益先斩后奏。可是便是这样一个小妹,后面怎么又……
季明铮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栏上,震落一片飞灰,眸光变得黯然。
明珠看着他的样子,内心也是揪痛不已。三哥性情洒脱,却也最为坚韧隐忍,对家中从来报喜不报忧,脾性也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在自己这样一个“外人”面前都能失控,实难想象国公府颠灭对其的影响,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明珠与兰夫人虽无师徒名分,不过到底受了她的大恩;现虽不知公子是何身份,不过能识得兰家调香秘方,想必和夫人也颇有渊源。今后公子有用得着明珠的地方,尽快开口,明珠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季明铮眸光闪了闪,视线再次犀利。
“兰夫人与明姑娘不过萍水相逢,以她的性子因为惜才倾囊相助尚且说得过去,然而姑娘当日在九王府带走明慧小师傅,不知又作何解释?”
明珠心下一惊,头疼自己遇上的是兄弟几个最难对付的三哥。若说少炎母子一事,因为二嫂最后的忠烈赴死让一切不再是秘密;可是她一个初初入京的女子,如何在未曾谋面的情况下便对改名换姓的少炎关怀示好,这本身就透着怪异。
不过明珠自不会把自己陷入被动,她故作惊诧道。
“当日我不过觉得他一个小孩子到大理寺多有不便,正巧我母亲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快,便想顺便请明慧小师傅到府上念几句清心咒……难道……那位明慧小师傅和兰家也有什么关系?”
季明铮不料对方把问题又抛了回来,只叹眼前人真是狡猾得紧;再说方才那一席话完全不留破绽,他又不可能质问眼前人怎么会知晓少炎的喜好?侄儿说明珠和小妹很像,大抵只有名字相似吧,这颗“明珠”比小妹厉害多了!
于是季明铮也含糊而过。
“我不过随口问问,明姑娘不用在意。”
明明是嫡亲的兄妹,如今却要戴上面具装作对面不识互相试探,明珠鼻子有些酸,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若无其事道。
“如果阁下没有疑问的话,那明珠可以请教公子几个问题吗?”
“请讲。”
季明铮答得很是爽快,明珠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眸,好半天舍不得移开。
“请问昨日万安寺那件事是阁下做的吗?”
三哥武艺超群,自认出他的身份伊始,明珠内心便有了答案。不过现在她并非“季明珠”,作为彼此试探的陌生人,这个问题却是必须来一番了。
听到这里。季明铮似想到什么,一转肃然似笑非笑道。
“你以为凭借那点手段诓住了梁凤茵,便能让她乖乖为你所用?”
不想重生归来,能力还再度被自己崇拜欣赏的三哥否定,明珠有些打击,同时也有些气愤,当下把攒了满肚子的委屈尽数发泄了出来。
“你为何就认定她不会乖乖为我所用?只要她想生一个健康的子嗣,必会受制于我。虽然我准备不充分尚且没有对她真正下药,可今后有了往来,我自会见机行事!倒是你,武断地破坏了我的全部计划,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季明铮见她恼了,嘴角的笑意更浓。
“还以为是个沉得住气的,不想也是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
怪就怪你把筹码押错了人,梁凤茵对梁家上下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人,就算她入了你的套,为了子嗣与你交易,试问一个在家族中都无足轻重的人又能为你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报?如果她那么厉害,便不会在梁府中深陷被动,也不会只指望神佛,把命运交付给无望又无常的虚无奉拜!”
明珠被季明铮噎得说不出话来,却还依旧不死心强辨道。
“就算身份无足轻重又如何?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越不招眼的人越不被人关注,反而能发挥大作用;多少钟鸣鼎食之家,是被身边意想不到的人拉下神坛的?”
闻言,季明铮脸上的笑容瞬时冻住,他眸光冷冽地盯着明珠,眼神陌生且心惊,恍若一头盯着猎物的野兽,下一秒便冲将下来把对方扑倒当场撕裂。
明珠被他看得大气都不敢出,背脊僵硬中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被身边意想不到的人拉下神坛,她季明珠不就在国公府的覆灭中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吗?
明珠又是懊恼又是歉疚,一句无心之言,又让三哥想起了往昔。她垂着头,连看季明铮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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