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迁怒就是这般,没有道理,又完全不需要道理…
秦睿的目光扫过丁薇僵直的脊背,毫无血色的脸孔,眼里闪过一抹疼惜。
“你多保重身体,不论怎么说,丁叔和婶子视我为亲子,这个仇我一定要替他们报!”
方信正好从院外进来,听得两人最后几句,叹着气上前拽走了秦睿。待得到了角落无人处,他才拍了秦睿的肩膀,劝慰道,“本来皇上就生死不明,她一个人撑着,实在辛苦。如今家里又…哎,若是她说了什么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都是共患难过的朋友,还是多看以后吧。”
“放心,方兄。”秦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而问道,“抓到贼人了吗,当真是过路贼人?”
方信听出他话里之意,也是皱了眉头,“我也不相信,只是贼人临时起意。目前还在查探,相信晚些时候就有消息了。”
说罢,他还是嘱咐道,“这事不怪你,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保护好自己就成了。这事还有我和禁卫军呢。”
秦睿却是不肯应声,只拱拱手就带着红着眼睛的秦全走了出去…
待得日头西下,前来吊唁的宾客都走了个干净,喧闹了一日的丁家庄终于清净了下来。北风打着旋儿的从庄子里吹过,更显三分萧索。
家家户户们的男人都自愿去给东家守灵,留下老人女子和孩子紧闭了门户,纷纷叹着气,念叨着东家的好,也盘算着以后的日子。毕竟主家一下都被杀了,以后这庄子会怎么办?留给管事打理,还是皇后娘娘会干脆弃了这个伤心地…
丁家大院里,依旧灯火辉煌,灵堂里烟气满满。丁老二买了山大一堆“元宝香烛”,一把接一把的烧,生怕家里人在黄泉过了穷日子。堂堂男子汉,哭得死去活来。好似这般,家里人就能重新活过来一样。
完好的东厢房里,丁薇哄睡了脸上犹自带着惊恐的几个孩子,末了仰躺在炕上发呆。脑子里一时想起不知踪迹的公治明,一时又想起不致魂魄走到哪里的爹娘,不自禁又流了满脸的泪水…
丁程娘子在一照料着几个孩子,不时偷偷叹气,但抬头看看自家主子,更是担心。
于是就低声劝道,“主子,我说句不该说的。家里如今这样,实在是天灾人祸,谁也想不到。那年我家爹娘和兄弟一家子六口,秋收之后出去游玩,就在家门口的那条大河里,船不知道怎么就沉了。我兄弟还会凫水呢,最后居然都淹死了。我那时候也哭得不想活,后来慢慢也熬过来了。后来,我家孩子爹又被东家刁难,赶出了铺子,又天旱,颗粒无收,一家子流落出来。孩子爹病倒,我自作主张插了草标,想要给一家人寻个安身之地。结果遇到了云伯,跟在主子身边,一直享福到今日。
有时候我就想啊,若是那时候不咬牙挺着熬着,怎么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主子,心里再苦,也不要伤身体。要看着孩子坚持下去,以后皇上平安回来了,两个小主子也出生了,日子一定会更好啊。”
“就是啊,主子。“古嬷嬷正端了一碗白粥进门,听得这话就赶紧上前,“您一日没吃东西了,即便再没有胃口也吃碗粥吧,否则肚里的小主子也该饿了。”
丁薇抹了眼泪坐起来,接过粥碗,几口就吃了进去。末了嘱咐道,“庄里人这几日跟着帮忙,别亏待了,告诉林管事,尽管采买。另外,再准备些吃食,几个孩子夜里许是要饿醒。”
听得主子这个时候,还惦记众人的吃穿,古嬷嬷同程娘子都是更心酸,赶紧应道,“主子,您多歇歇。这些事,自然有我们张罗,您照顾好自己身体最重要。”
丁薇望着窗户上,隐隐约约映出的火光,惨笑道,“是啊,我也就剩下一个身体了。家里人没了,夫君也也不知道在哪里,就剩了我自己。我来这里,到了丁家,原本以为是丁家的福气,没想到,我居然是个扫把星,好好的一家人都被我害死了。”
程娘子听不懂主子在说什么,却是明白这话里的绝望之意,于是跪地抱了主子大腿哭起来,“主子,没人怪您,都是那些贼人该死。不是您的错!”
两行泪水,顺着丁薇苍白的脸色流淌下来,映着烛光闪闪烁烁。
“我总说,我就是一个农家闺女,我就是一个会做饭的厨娘。其实做了皇后,我还是忍不住骄傲了,以为天下没人敢对我如何,对我家人如何。其实,我就是一头蠢猪,皇上还是天下共主呢,不还是被人劫去了。我怎么就没把家里人接进去呢,他们不同意,我可以直接派了马车来搬家啊。我怎么就没多派人手来护卫呢,我怎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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