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方信提醒她,可见是真心关心她,她心下感动,想了想,便回答:“我如今是云家的厨娘,工期未到,私自离开倒是不妥当。再说我家里还有父母兄长,侄子侄女都还小,却是不宜搬迁。我琢磨着,这一二年还是太平的,不如先等到工期到了再另做打算!”
老山坳这里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小村子,即便真是战乱起了,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这里来。
但若此时盲目北上或者南迁,很可能就会遇上北窜的流民,或者是反水的匪兵,还不如在这里安全些。
方信想了想,觉得公明治这里应该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了,丁薇跟着他,总不会有危险,便也放了一半的心。
他沉吟再三,最终只是嘱咐了两句:“准备些细软盘缠贴身藏着,你那甩针也要多加练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安哥儿着想!乱世里,你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怎么能不让人忧心!我……”他哽了哽,才故作轻松的一笑:“此去不知何时再见,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安哥儿,吃好睡好,可不要等我再见面,却是你,嗯,安哥儿瘦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他的语气半真半假,看向丁薇的眼神却特别专注。
丁薇一个晃神,微微觉得异样,但是转眼就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她十分感动,也笑着回应道:“好,方大哥,你一路北上,怕是路上不会太平。再说京城那种地方,向来不是太平之地,你也一定要小心!”
方信笑了笑,伸出大掌似乎想要摸她的头发,但最后只落到了她的肩上,沉声:“保重!来日再见!你可记着还欠我一个故事结局呢。”
丁薇点点头,他已经潇洒一笑,转身大踏步离开,背影又恢复了风流飒爽的模样,似乎已经完全看不出适才的沉重与不舍了。
丁薇笑了笑,也被这样的态度感染,觉得离别的愁绪被冲淡了一些。
时间一点也耽搁不得,当天下午,方信就收拾了行李出发了。
公明治因为身体不便的缘故,只送到了大门那里,丁薇也跟着站在他身边。
方信潇洒一挥手,上了马,一甩马鞭,马就飞驰而去,转眼拐到了官道上,再也不见人影。
他急行数日,一路上果然比之前来的时候要萧索得多,路边上多有衣衫褴褛的难民,偶尔还能见到臭不可闻的尸体。
方信的心情越来越凝重,其实他孤身一人在这个时候上路并不安全,但是他一人一骑,身上又有佩剑,看到难民多的时候,就随手将剑拔出剑鞘,烈日下,剑锋森森,加上他那漫不经心的似笑非笑的态度,让人不寒而栗,起了恶意的人也都不敢小瞧于他。
如此,他总算安然到了京城。
不愿意被京城有心人瞧见,他乔装打扮了下,才从丞相府的后门偷溜了进去。
当初去找公明治的时候,他算是不告而别。第二天方丞相才看到了儿子留下的书信,不由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不派人去追,只是静待那边的消息。
如今听说方信回府,心里已经料定他此次回来,带来的一定是一片血雨腥风。
整个天下即将大变了!
方丞相闭了闭眼睛,却偏偏特沉得住气,不紧不慢的在书房里继续练书法。
老爷子梳着整齐油亮的胡须,瘦长平和的脸,一身家常衣衫,俯身在书桌前,好似全身心都投入到练字大事业中去,一点也不受外面干扰。
常年跟着他的小厮冬青苦着脸,小眼睛眨巴着,小心的瞅着老爷子的脸色。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方信那不耐烦的声音:“起开,臭老头是不是在里边,我要进去!”
简单一句话,就将丞相老大人好不容易磨练出的好脾气破坏殆尽。
他右手一抖,一滴墨滴了下去,染了上好的宣纸。
不必说,这半天白写了。
方丞相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冲着窗外喊道:“把那个逆子给我押进来!”
几个常随听令,互相挤挤眼睛,就当真架着方信的胳膊送到了书房。
方信却没有像往日那样暴躁,一身的风仆尘尘,脸色疲倦,胳膊被返扭跪在地上,看着很狼狈。但是他却发自内心的微笑,眼睛中好像有火苗在燃烧,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顿的说:“爹,我有书信呈上!”
肯定是天宝那个孩子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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