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坤一咂嘴道:“这次事发蹊跷,刺客并不是我和廖鹏安排的,否则绝不会挑廖鹏在江宁的时候动手。”
“哦?”
周汝坤小心翼翼地道:“您看会不会是康瀚民……”
那俞先生沉吟了一会儿,道:“虞靖远究竟伤势如何?有人亲眼瞧见他受伤吗?”
周汝坤猛醒道:“先生的意思是,行刺是假,虞靖远并没有受伤?”那俞先生不置可否,周汝坤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不会!虞靖远自那日遇刺之后,便一直在淳溪养伤,快三个月了,从未露面;若他没有受伤,何必如此?一早便该出来稳定人心才是。”
那俞先生忽道:“听说眼下虞军上下的事情都交到了虞家四少的手里,邵诚也就罢了,龚煦初也没有微词吗?”
“军部的事情如今我所知甚少。之前我亦试探过龚煦初,他对虞靖远似乎很是忠心,若是当初能说服他,何用打廖鹏的主意?”周汝坤叹道。
俞先生冷冷一笑:“此一时彼一时,若虞靖远真的受了重伤,不能视事,以他的身份资历未必肯在那虞四少之下。”顿了一顿,又道,“不知这虞浩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周汝坤道:“那虞四少一向只在军中,甚少和政界来往。我跟他没有深交,只是近来才见过几面,言谈举止很是倨傲。他身边的亲随都是从旧京跟过来的,我还没找到能够说得上话的。不过,这班小崽子倒是心狠手辣,廖鹏这样的人竟也说杀便杀了。”
那俞先生听了,淡淡道:“是人就总有短处、痛处,周院长多加留心吧!”
虞靖远赴欧洲疗养的消息一夜之间占据了各大报章的头条,他在机场登机的照片神采奕奕,此前诸多揣测尽自落空,于是坊间流言摇身一变,又揣测他是为了栽培虞浩霆在军中威望,刻意去国一段时日,只为让爱子独立视事;是以虞靖远虽未辞去参谋本部和陆军部总长的职位,两位次长也仍是龚煦初和邵诚,但虞军上下的杀伐决断已握在了虞浩霆手中,江宁上下也迅速安定下来。
院中的一棵柳树满枝嫩绿,微风摇曳,顾婉凝坐在树下,眯着眼睛瞧着暮春暖阳,被这和风一拂,满身的烦恼一时散了大半。她下了课,去药房里抓了药给外婆带来,外婆已煮了甜汤等着她。
“婉儿,你们刚开学,功课就这样紧了吗?”外婆将一碗杏仁豆腐端给顾婉凝,爱怜地瞧着她。顾婉凝捧着碗低头道:“我有好多课以前没有学过,要从头补。”
“女孩子,功课不是顶要紧的,要紧的是将来的终身大事……”
“外婆!”顾婉凝听了,半是撒娇地埋怨道,“我不要嫁人的,您就不要老念叨这个了。”
外婆看着她吃得香甜,笑道:“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
顾婉凝边吃边道:“现在多的是不嫁人的女孩子,欧阳的姐姐就不要结婚,还做了江宁红十字会的总干事。”
“你也要学她去干什么红十字会的事吗?”
“哪能人人都做一样的事?我想去到学校里去教女孩子念书。”
“原来你想做女先生,也去教得人家都不要嫁人不成?”
顾婉凝顽皮地一笑,道:“我就是要教她们知道,女孩子不是只有嫁人这一件‘顶要紧’的事!”
外婆也被她逗得一笑:“你这个教法,谁敢把女儿送去给你当学生?”说着,面上又笼了一丝愁容,“外婆年纪大了,不能给你寻个好人家……”
顾婉凝哭笑不得:“外婆,你怎么又转回来了?”
顾婉凝的舅母隔着帘子看她婆孙二人语笑晏晏,忍不住对丈夫道:“旭明去念书也就算了,婉儿一个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做什么?”婉凝舅舅道:“她念书自用她自己的钱,你管什么?”
“我又不是说钱的事!”舅母一啐,道,“我是看婉儿这样的相貌,好好打算一下,不难结一门好亲事。女孩子花这些工夫念书终究是白费。我也是念了高小的,现在怎么样?就是你,大学也念了两年,还不是在洋行里给人打杂?”
她见丈夫并不答话,又道:“婉儿若是嫁得好,对旭明,还有咱们阿林也是好的。”
虞浩霆见顾婉凝在花园里凝神站着,走过去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今年的梨花这样快就谢了。”顾婉凝望着枝头几枚残花,颇有些惋惜,“我本来和欧阳她们约着去瓴湖公园看梨花的,可惜一直没空,只好等明年了。”
虞浩霆听她这样说,便想到是因了她弟弟的事,心中一动:“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冲郭茂兰一招手,“去皬山。”
顾婉凝见车子出了城,又开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便问道:“很远吗?”虞浩霆垂眼翻着手中的文件,“快了。”
夕阳渐落,顾婉凝坐得久了,生出些困意,不知不觉已靠在座位边上睡着了,虞浩霆见状,伸手将她揽在了自己肩上。车子又在山路中转了几个弯,豁然开朗起来,虞浩霆一面叫停车,一面俯下身子在顾婉凝耳边轻声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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