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嘿嘿,这个谁能说得准啊,反正就是不少,我攒上八辈子,也挣不来一颗珠子,我上哪去找珍珠填……”
“哎,我说,你胆子大不大?胆子要是大,晚上去皇陵走一遭,随便伸手一摸,八辈子都够花了。”
“哎呀,你胡说什么呢?这可不敢瞎说,盗墓,那是杀头的,何况去盗皇陵?”
“说说而已,你怕个什么,我看哪,总会有胆子大的。”
的确,总有胆子大的!
这批财富被重兵押送,运往关中,埋进了匆匆修好的皇陵中,但是很快就无声无息地被人盗走了。
刑部和大理寺都吓坏了,这位先帝的葬礼几乎用掉了大苑能拿出来的全部财富,为此皇帝晚上看书,都只舍得点一盏宫灯,不舍得点比灯油贵一点的蜡烛。这么多钱都被偷了,他能不震怒?所有人都以为一场全国性的大通缉就要展开,谁知出乎大家的意料,显宗皇帝,居然对此态度温和,用今年是圣人诞生一千年的借口,不主张大肆稽查。
皇帝的态度很明显了,底下人自然也乐得不了了之。皇陵失窃便作为悬案搁置起来了。
随后不久,关中就莫名其妙得到了大量的财物支援,云中三州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生机。这笔钱是从何而来,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
春天来了,就是云中最冷的云州,冰雪也马上就要化尽了。
连通西瞻和大苑的云中小路因为地势太高,却才刚刚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这里的天空比任何一个地方看着都高、都广阔,像是被两边高山以无比强壮的身躯硬生生顶高出去一大截。西风将广阔碧空上唯一一朵白云扯得极薄,薄得几近透明,却又偏偏不破,像一片巨大的、湖州出产质量最上层的丝绵,丝丝缕缕黏在广阔纯蓝的天空上。
山脚下,一排排高低错落的灌木已经抽条,开始现出怒放的春意。半山中的树木却仍旧以铁灰色为主,每一株树的枝头末梢上都盖着厚厚冰雪,但是冰雪覆盖下的部分枝条,却已经显出一抹即将复苏的色彩,在铁灰的树干上透出旺盛的生机。苔藓更是早一步铺满山崖,让石壁在残留的冰雪中露出大片翠色!
两山中间,一条长河刚刚从冻僵状态苏醒过来。河岸两边还留着白亮剔透的冰碴,河道中间的积流却已经沉着地流淌起来,清澈透亮的河水不断撞击在石头上,伴随着低低的吟唱,一朵又一朵水晶般的水花不断开放。
这是一条很美的高原山路,似乎将云中大地的各种灵秀和雄奇都撷取了一点儿。
山崖左边的小路上,碎步走来一匹毛色基本雪白的骏马,只有马右腿处嫣红点点,如同打翻了一盒胭脂。
青瞳坐在马上,踏步前行。走出这个山谷,便是西瞻国境。
山崖对面的小路上,一匹黑色骏马纵声长嘶,从后面赶上来。胭脂马听到叫声,自己停下了脚步,隔着小河,向对岸轻轻嘶叫。
黑马上那个高大的汉子微笑望过来,道:“我知道转过山谷,就有人接你,我就不往前走了。”
他举起一个酒壶,又拿出一个酒杯,倒出一杯酒来,对着对岸一比,笑声滚滚传来:“且饮此物,慰我离愁吧!”
说罢仰起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青瞳心中一热,高声道:“方我吸酒时,江山入胸中,肺肝生崔嵬,吐出为长虹,欲吐辄复吞,颇畏惊儿童。乾坤大如许,无处著此翁。何当呼青鸾,更驾万里风。”
任平生哈哈大笑:“青瞳,你说的是什么,大哥听不懂。刚才离愁那两句,还是憋了一路才憋出来的!”
青瞳也展开笑颜,高声道:“我说——我陪你饮一杯!”
“你没有酒啊!怎么陪我喝?”任平生笑道,“隔着一道山崖,我掷得过去,怕你也接不住!心意领了,去吧!”
“陪你饮,一定要有酒吗?”
她慢慢举起右手,将拇指和食指圈成酒杯模样,透过拇指和食指组成的虚空,天地只有绿白两色。
绿是广广袤的苍苔,白是高远的冰雪,斑驳交杂,就这样铺满两侧山崖,又顺着高耸的山顶、巍峨的山体,向高处和远处蔓延开去。高的一直深入蓝天,远的直到超过目力所及,上下左右都好似没有尽头。
她用虚空处,在那大好的天地山川前一一掠过,然后凑到嘴边,做了一个饮酒的动作,将这并不存在的酒慢慢喝下。
“大哥!请!”
“请!”一壶酒化作一条长长的白练,笔直落入口中,涓滴不剩。
“胭脂!去吧!”对面的人抢先发出一声呼哨。
胭脂马最后看了一眼这山川,便欢快地抬起脚步,转过这道山谷,一人一马的身影在广阔天地中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见。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如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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