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荆伤愈后从寿郢返回启封次日,大幕后面的武场就多了一个四十八丈长、二十丈宽的场地。场地上每隔四丈用蜃灰划出十道粗粗的白线,白线与白线之间也有平行的短线,这些短线间隔四尺。场地的两头有两道辕门,孤零零立在场地的中间。
场地画好,熊荆又让匠人按照掷弹的重量做了一个椭圆形的皮球,再召集近卫骑士和近卫士卒前来。要求双方各出十一个人,两名卒长、偏长或者其他军官作为正副指挥,两名掷弹手、两名没马的骑士用以进攻,五名步卒以作防守。规则很简单,皮球在谁手里就要带球向前前进四丈,落地为准。四次都没有前进四丈,球必须交给对方或踢回给对方。
获胜也很简单,四刻钟内看那队得的分多,谁便为胜。卒长、掷弹手、骑士中的任何一人抱着皮球冲入对方大营,可得六分;用脚把皮球踢进对方辕门,可得三分。每次攻破对方大营后还有奖励:把球踢进辕门,可得一分;再次攻入大营,可得两分。
按熊荆的解释,这是他看到郢师士卒日渐懈怠,军中超距、投石这些游戏毫无趣味,于是‘发明’了这种被楚军士卒叫做破营的游戏。破营的玩法很简单,熊荆说完规则近卫士卒便玩了起来,武场上两队士卒身着钜甲铁胄撞的‘噼里嘭啷’,与阵战无异。
第二日、第三日……,数日不到,十二个师都在玩破营。士卒对其痴迷,师率旅率也对其痴迷——这哪里是游戏,这明明是破阵。敌方必须带球前进四丈,己方则要阻止敌方带球推进四丈;敌方阻止己方卒长、掷弹手或骑士带球冲入大营,己方则要想尽一切办法冲进大营。
见全军都熟悉了这种游戏,幕府很快宣布各卒各组一队,抽签比武,胜者进阶,直到决出全军最强的破营之卒。十二个师,加上近卫之卒一共两百个卒,本来半个月就能比完,吴师一来涉及加赛,比赛一直持续到今日。
幕府商议结束熊荆出幕府前往武场,这是三十二分之一决赛,近卫八卒中的一个卒对阵项师一个卒。小小武场挤满了观看比赛的士卒,他们或站或坐或蹲,把武场围得水泄不通。熊荆来时人群挤出一条缝隙他才得以进入球场内圈。入场的熊荆环视一圈,觉得应该建一个体育场了。
没有幕府里反对时的固执,熊荆看向球场的目光好像换了一个人,人也微笑起来。和士卒一样,将近一年的等待他也有些懈怠,临战又因为患得患失常常失眠,看比赛几乎成了他唯一的解脱。与他不同,同来的庄无地仍在想诱秦人入大梁之计,不甘放弃的他不断思索着怎么才能说服熊荆,让他同意这个计策。
“呜呼——!美人!美人……”武场四周的士卒疯喊。比赛还没有开始,属于王廷和项侯的女倡伶人从人群中穿出,短裙和露肉的上衣盖不住她们身上白花花的嫩肉,还没起舞就勾住了无数士卒的眼睛——本来只有郢师有这种做法,在比赛前派伶人作乐、女娼上场起舞,以激励本队士气,项师、鄂师财大气粗,很快也从陈县、项城运来了女娼和伶人。
破营是士卒的游戏,舞乐是女子的表演,两者的完美结合让旁观的士卒如痴如醉,沉浸在其中的熊荆也开怀大笑。他其实并不喜欢、也不熟悉这项运动,他更熟悉喜欢足球和篮球,可想来想去除了破阵再也没有别的运动适合楚军士卒了。
庄无地本想在开球前再劝熊荆几句,被士卒的疯喊一打断,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强咽了下去。在乐舞结束之后他讪笑道:“行破营之戏,我军不怠也。”
熊荆知道庄无地跟着自己是想劝说自己答应那个计策,听他不说那个计策而说起士卒的士气,不由横看他一眼。不斗智而斗勇是他的说辞,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晋人不可信。
知彼司几乎全是晋人,侯谍大部分是晋人,大梁城内也几乎全是晋人。不能说晋人没有忠勇之士,晋人忠勇之士很多,但,现在这种情况下,熊荆不准备去试验晋人的忠臣。就好象季风转向,吹东北季风时舟楫不往新郢航行一样。
襄城之战靠着晋人侯谍的计谋,秦军大败,可那个时候连手上没有多少士卒的魏王也派出士卒要跟随楚军攻入关中,好在接下来的亡秦割地中多得点好处。现在这种情况下行反间计完全不可行,楚军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晋人卖给秦人。
“我军士卒已然不怠,此战必胜。故而,”横看的目光里含义复杂,庄无地还未完全领会他的意思,熊荆便开了口。“不需再画蛇添足。”
“臣以为不然。”庄无地急道,“秦国虽无讯至,然秦军亦将集于沙海。若不能诱秦军入城,秦卒多也。若秦人拔下大梁而守之,与我阵战之卒少也。”
“多?”熊荆蔑笑着摇头。“秦人可战之卒七十万,最多八十余万,不及九十万。羌地斗于雉得讯后率军攻入关中,秦人能聚兵几何?白林麾下十万人必守关中,便再召士卒又有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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