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程伟又来过一次电话,通话大概持续了四五分钟。程伟强烈要求郝珺琪告知他我们所在的位置,为了让他死心,郝珺琪对他说了详细情况,程伟这才作罢。考虑到同事不会再为郝佳的事情打电话,郝珺琪索性将手机关了。
我也把手机关了。
“这下总算可以清净了。”郝珺琪重新坐回我身边,重新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感觉这样好幸福。”
“我也是。这种时候世界才真正属于咱们两人。”我的头靠着郝珺琪的头。我深深地打了个哈呼。
“哥想睡了吗?”郝珺琪柔柔地问道。
“有一点。”我说。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睡。”
“真的吗?”
“嗯。”郝珺琪闭着眼睛。从火堆散发出来的火光在郝珺琪的脸上跳荡。
“那我再给你说一个鬼故事?”
“我不要。哥再给珺琪说一说你和丁莹的故事好不好?”郝珺琪懒懒的睁开眼睛。
“为什么还想再听一遍我和丁莹的过往?”
“你不是说她等你在北方吗?我忽然很替她难过。等一个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很不好受的。”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丁莹的身影刹那间布满我整个脑海。
“哥是说这么多年过去,丁莹已经忘了你是吗?”
我不说话。
“当然很有可能,”郝珺琪自问自答,“但凭我女人的直觉我感觉到很可能她还在等你。哥,如果这么多年她还在等你,该怎么办?”
“为什么要提这个话题?”我哽咽。
“哥的心很痛很痛,对不?啊,珺琪就喜欢哥的重情重义。你可知道这是珺琪的试探?”郝珺琪坐直身子看着我。火堆的火焰明显弱下去,许多枯木枯枝已经燃成了灰烬。
“试探?”我很不理解。
“倘若我提到丁莹的时候你表现得淡定自若,那珺琪该有多痛苦。那就说明咱们离开的十八年里,提到我时你也是淡定自若。我能不痛苦吗?”
“……”我没想到郝珺琪会这么想。
“是不是觉得我的思维很奇特?丁莹和你相处三年,分别六年,提到她你都哽咽。我们相处十二年,分别十八年,提到我你该多么难受,我不能想象吗?”
“珺琪——”我终于抑制不住啜泣起来。
郝珺琪伸出双手把我揽在她的怀里,“哥,咱们的心是相通的,咱们的感情历程又何其相似?我能理解你。因为,在我感觉到很幸福的时候,想起齐正哲还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我的心就很痛很痛。你肯定和我一样。只不过丁莹在遥远的北方等待,而齐正哲在病床上等待。”
“所以我想不通,”我从郝珺琪的怀里直起身,“为什么上苍要给我们一个这样的设定?我们纠纠结结那么多年,到头来收获幸福的时候还有种愧疚感。不瞒你说,珺琪,我甚至这么担心过。”
“啊,哥,你别说,让珺琪说,看咱们是不是想到了一块?”郝珺琪眼里早已“汪洋一片”。
“你说。”
“你在担心齐正哲,对不?”
我点头。
“你担心在我们享受幸福的时候,齐正哲会……你会觉得齐正哲那强烈的求生的欲望源于对我的期望,对不?”
我点头。
“你看,咱们连这一点都想到一块了。所以咱们怎么样都没法纯粹地幸福,没法忘我的快乐,对吗?”泪水在郝珺琪的脸庞上流淌。
我点头, “但是……”
“但是,”郝珺琪伸出手捂在我的嘴唇上,“但是咱们不会后悔,对不?不能纯粹地幸福,但毕竟幸福,不能忘我的快乐,但毕竟快乐,对不?”
“对。”我把郝珺琪搂入我的怀中。
“所以我们要这样想,”郝珺琪嘴里含着我的衣服说,“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那都是上苍的一种设定,丁莹也好,齐正哲也好。因为,芸芸众生都是上苍的设定。”
“所以,无论怎样的结果咱们都要面对。”我说。
“对。只有这么想,也只能这么想。”
……
那个晚上我调整好情绪之后应郝珺琪的要求将我和丁莹之间的过往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遍,但是,我还没有说到一半,郝珺琪就趴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做了一件“坏事”——将水电站內间的木门拆下来做床板。在郝珺琪睡着之后我小小心心地让郝珺琪在门板上躺下来。
郝珺琪睡得很香甜。我在火堆里加了一些柴火之后也合衣在郝珺琪身边睡下来。我轻轻地向郝珺琪道了声晚安。
我似睡非睡,因为我始终要保持高度的警惕。
我得不断往火堆里加柴火,我得防着野猪野狼之类的野兽闯进水电站,我还得提防人——像那个居心不良的老头类的人。
但是我并没有坚持多久也睡着了,手里握着那根木棍。幸运的是,那个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除了郝珺琪在梦中喊“哥——哥——”把我惊醒之外。
那个老头带来的人是在天尚未完全大亮的时候来到的。
洪水倾泻的隆隆声遮住了他们逼近我们的声音,直到他们出现在水电站门口我们才发现。总共来了六个人。
那个老头没有出现。
我们睡眼朦胧的。
“是哪里来的一对狗男女,敢到我们这儿来撒野?出来,快给我滚出来!”为首的一个瓮声瓮气地。
我们迅速站起身。惊恐写在郝珺琪的脸上。我一只手紧紧握住郝珺琪的手,另一只手握住那根木棍。
“哥,他们找麻烦来了。”
“别怕。”我说。可谁都听得出我的声音发颤。很长时间不曾经历这样的格斗了。
“快给我出来!”那个人接着呵斥。
“是啊,快出来,快给我滚出来!”几个年轻一点的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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