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莹顿了顿。小区里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有夫妻吵架的声音,有小孩哭闹的声音,也有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想想这个世界,有时是很荒谬的。人们把自己关在一个个类似鸟笼的房间里,悲剧喜剧便都在“鸟笼”里发生。
比如,这个时候,谁会想到在某一个“鸟笼”里两个年轻的大学生在分析促使他们的同学跳楼的诱因。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那杀人凶手也应该是我们两个。我们是共犯。郑启航,严格来说,我们的推理是不合理的。我们的行为只是自杀自杀的诱因。同样的行为作用在不同的人身上结果并不相同。比如说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压根儿不会想到自杀。”丁莹说。
“可问题是吴淑芳自杀了。她像蝴蝶一样从六楼往下飞。”
“所以致命的是她的性格,或者说她的思维方式。”
“她爸爸也说性格即命运。”我说。
“说法不同,但意思是一样的。所以我们决不能认为我们就是杀人凶手。我们要后悔的是制造了这个诱因。这么几天我都在这么苛责自己。”丁莹说。
“我估计你也这么反省。”
“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你当然会更痛苦,她是那么爱你。”
我沉默。
“可有一点我感觉奇怪,你对吴淑芳一向都是不温不火的,为什么?”丁莹问道。
“你对朱德发不也不温不火吗?”我反问道。
“这可是两码事。班上谁不知道你们在恋爱?吴淑芳到哪里不标榜自己是你的女朋友?人家父亲到省城来还把你们两个带出去吃饭。我和朱德发有什么?只是他一直在追我,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他是我男朋友。”丁莹说。
我语塞。我很想说,你说过,是你的男性朋友。但我知道这种时候没法开玩笑。
“没话说了?那就说明我的感觉是对的。”
“你的感觉确实是对的。”我决定和盘托出,“吴淑芳刚离开这个世界,我这么说是有点不妥,可事实确实是这样,我找不到非常爱的那种感觉。”
“那你为什么还和她走得那么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也说不上勉强吧,因为,并不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吴淑芳对我的感情那么真挚那么浓烈,再加上我们双方父母都有促成这件事的意思……其实她父亲这一次带我们去吃饭是有用意的。”我说。
“什么用意?”
“等于把我们介绍给她父亲在省城的一些好朋友,也有考虑将来分配的意思。”
“那你那一巴掌就扇得特不理智了。美好前程就这么被毁了。”丁莹说。
“我怎么觉得你的话听起来怪怪的?”我说。
“哪有怪怪的?我这可是最中肯的评价。”
“我不是说了吗?我并没有为自己扇那一巴掌而后悔。”我说。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说的特牵强。”
“我有一点牵强的成分吗?”我的声音大了点。
“哎哎,郑启航,本大小姐今天可不想跟你吵。”
“你觉得我有心情跟你吵吗?”我反问。
“哎呀,还是直说了吧。”丁莹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其实这几天除了愧疚除了自责想得最多的就是你打吴淑芳巴掌的事。我搞不清楚为什么你条件反射般想都不想就给了吴淑芳一个巴掌,在看到她给我一个巴掌之后。”
“这有什么好想吗?”我说。
“有没有什么好想的是我的事。反正话我已经说完了,拜拜。”
“你去哪里?”
“我去学校。”
……
那时已经进入了四月中旬。正是所谓晚春时节。许多花已经开败了,凋谢了,取而代之的是枝繁叶茂,到处生机勃勃。而我却感觉自己进入了冬天,仿佛心已经枯竭。我在图书馆泡的时间更长了,我觉得只有把自己沉浸在浩瀚的书海里,心才不会彻底枯竭。
看书看得太累了的时候,我会从图书馆走出来,走过一座拱桥,走到主教学楼西侧的一块草坪上,在休闲椅上坐下来,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同学把我叫醒,问我是不是病了,他说我的脸色非常难看。我笑了笑说没病,他再三建议我去看医生。
吴莲子和曹水根来阅览室找我是星期六的上午,我在图书馆已经坐了整整两个小时了。
我们一起往外走。
“莲子,我没猜错吧,我们金大百分百在图书馆里。”金三说。
“吴莲子是来找你的,你们去花前月下一下,怎么找到这里来?”我说。
“这次和上次不同,莲子说这一次是特意来陪你的。我们一起陪你。”曹水根特意做补充。
“这是吴莲子的借口嘛。金三就是笨,就不知是真笨还是假笨。”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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