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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离婚(中)

2021-09-04 作者: 香朵儿

梁月茹沉默了,她跟徐亮是小学、初中、兼高中的同学,徐亮跟大姨的夫家是一个村的,叫徐家村,村里大半人家都姓徐,沾亲带故的都连着亲,徐亮得管大姨叫一声嫂子,两家住的也不远,都住村东头,相隔几家而已。

梁家兄弟三人,姐妹五个,但梁姥姥贪图男方的聘礼,就把除大女儿、小女儿之外的三个女儿以半卖的形式都给远嫁了,留着老大是因为到底是长女,嫁的近些能帮衬下家里,小女儿是因为长得好,又是幺女,指着把她培养好嫁个有钱的人家,能帮扶一下家里兄弟。

梁月茹比大姨小了近十岁,在其他姐姐远嫁的情况下,就只能跟大姐家多走动了,一来二去的,就跟徐亮好上了,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好了六年,然后被高考给棒打鸳鸯了,徐亮考上师范学院,她则名落孙山,家里又不肯出钱供她继续复读,她便和徐亮约好,她去纱厂上班,自己赚钱攒嫁妆,等他大学毕业就结婚。

徐亮也同意了,他那时也是真的喜欢梁月茹,她美丽大方、温柔贤惠,符合他对未来妻子的所有幻想,只是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现实的考验,徐亮也的确一毕业就结婚了,但娶的是恩师青城师范大学副教授的女儿,自己也留校成了一名大学讲师。

梁月茹就这样被‘辜负’了,她倒是找了过去,徐亮也没躲着不见她,只是将她带到医院,隔着窗户让她看躺在病床上的妻子,恩师的女儿是个早产儿,又跟着被打成臭老九的父母在乡下吃了不少苦,积了一身的病,恩师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在观察几年后选中了他。

徐亮说:茹茹,我爱你,但我实在没法拒绝恩师和师母的苦苦相求,你能不能再等我几年。

等几年,等那女人死吗?梁月茹看着病床上病弱的女人,实在不是长寿的相,但她已经等了徐亮四年,还要再等几年,女人有多少青春,经得起这漫长的等待?

回来后她就答应了父母开始相亲,却忍不住拿他们跟徐亮比,没有徐亮帅气,没有徐亮温柔,没有徐亮得体,没有徐亮有才气,没有徐亮个头高,没有徐亮文化高,没有……总能找到对方的不足,然后越相亲越失望,直到遇到夏建国,风度翩翩,幽默风趣,帅气潇洒,大气知理,从容而自信,智慧且成熟,这是她对夏建国的初次印象。

回去后,她在笔记本写下一句话:当我在人生大道上跋涉的时候,我邂逅了你——

她最喜欢看琼瑶小说,向往一帘幽梦似的爱情,如果说徐亮是她的楚廉,那夏建国就是费云帆似的男人,那满含深情的目光如星辰闪闪,照亮着她这个黑夜里惊慌迷航的小船;那嘴角一动,轻轻无声,几许潇洒飘入风中,飘不走的,是他磐石般的坚定!她想像一只归巢的小鸟依偎在宛如大树般高大挺拔的身前,想轻轻扑进他热情有力的臂弯,让他替自己遮挡风雨中娇弱的身体……

除了结过婚有个儿子外,夏建国处处都比徐亮优秀太多,他拥有英俊潇洒,成熟有魅力的外型,他是个才华横溢,浪漫风趣,有原则,有个性,有担当,有魄力的男人,他就是现实版的费云帆,不,他比费云帆更好,他没有费云帆的粘花惹草,风流不羁,他为妻子守节三年,他是个对爱情忠贞,对家庭负责的好男人。

夏家来提亲时,她听到了心花怒放的声音,她的春天来了,夏建国就是上天派来救赎她的天神,她怀揣着普罗旺斯般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嫁给了夏建国,然后生活告诉她——美梦都是用来幻灭的。

钢铁厂在青城市东郊,夏建国级别不够,没法分房,只能住在单身宿舍里,也没有能力将她调到离他近的单位上班,婚后,他回厂里上班,继续住员工宿舍,将她一人留在乡下老宅,照顾年迈的父母,一周回来一次,呆上两天。

怀孕后,她依旧住在乡下,骑车十五分钟去上班,回来还是要照顾年迈的父母,他升任生产科科长,依旧一周回来一次,但只能呆上一天。

孩子生下后,他越发忙了,怀孕时的委屈,生下孩子后的憋屈,快把她逼疯了,可他没空听她诉说,也没时间排解她心中的淤积的苦闷和燥郁。

她婚前期盼的温柔呵护、体贴包容、激情浪漫……通通没有,后来连理解信任也没了,有的只是公婆的防备和偏心,姑姐们的挑剔和看不上,防备她虐待继子,偏心前妻生的儿子,挑剔她不会照顾老人孩子和她们的宝贝弟弟,看不上她的娘家人,嫌弃他们粗鄙,上不了台面。

夏建国也的确如她说的那般优秀,但是他所有的好都不是对自己,他的爱给了前妻,娶她更像是娶了个保姆回家,除了足够多的家用,再没有多余的感情;他的责任给了他的家人,对父母孝顺,对姐姐们敬爱,对儿女宠惯,对侄儿们也多有照顾;他的仁义给了前妻的家人,不仅逢年过节带着孩子去拜年,还将自己的工作让小舅子顶了,那可是国家重点单位里的油水部门,铁饭碗中的铁饭碗,就这么说给就给了,将她这个妻子置于何地?

当初她求他把大哥大姐的儿子弄进钢铁厂时,他怎么说的,钢铁厂又不是他家开的,人事上自有他们的安排,他帮不上忙,最后一个造纸厂的工人就把她那两侄子外甥给打发了,她父母还感恩戴德的不行,到处跟人说女婿有本事。

她苦笑不已,不敢跟家人讲,你女婿是有本事,但人家的本事都用在前妻家里,你女儿不是他所爱,所以你们指望不上。

再后来,家里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他也越来越忙,公婆去世后,他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似的,越发的想不起回家了,一年半载的也回来不了几次,那个家也就越来越冷,夜也越来越长,空虚、寂寞、孤独、压抑……在她过的极度憋屈和痛苦的时候,徐亮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妻子和恩师几年前先后死于肝癌,岳母受不了打击,跟儿子去了国外,他则带着女儿回了小镇,在镇中心中学任教。

妻子去世后,他就带着女儿一直单身多年,问他为什么不再娶一个照顾孩子照顾自己,他说:前半生为了恩情他辜负了自己的爱情,后半生他不想再为谁牺牲自己委屈自己了,只想用余生来救赎和缅怀他的爱情。

这份感情比之夏建国当初娶她的目的何等的纯粹高洁,她被夏建国伤透的心得到了安抚,原来她也曾被人这么思念惦记深爱过,并且这份爱还在持续着,她的爱情没有死,她只是嫁错了人。

于是还未湮灭的感情像是被浇了热油一般,瞬间变得炙热起来,用一句歌词来形容:爱情来的太快就让龙卷风,不能承受她已无处可躲!

她的爱情再次来临,这次她不想放手,虽然小姑姐的生活也是她所羡慕的,时髦的卷发,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妆容,鲜艳的口红——作为女人,她抗拒不了美丽的诱惑,但没有爱情,她打扮给谁看?

“你们之前不也是支持我离婚的么?”梁月茹看向自己的大姐,大姨眼神躲闪,她可没想让妹子离婚,只是想捞个把柄在手好让她使力给自己捞好处,比如把她二儿子弄进妹婿在特区的建材公司当个经理,贴补些钱给她女儿上大学,以后再给她女儿介绍个体面的工作,找个有钱的老公,最好再借些钱给她大儿子也开家公司,他那个造纸厂正在精简工人,已经有好多人都下岗了。

但这些她也不能宣之于口啊,只干巴巴地说,“这不是为了孩子吗?凉凉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真闹起来,谁治得了啊!”

梁月茹不着痕迹地摸了下肚子,凉凉是她的孩子,她心里也疼,可肚子里的这个也是她的孩子,她一样舍不得,更舍不得这触手可及的爱情和幸福。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不是被人家抓个正着吗?”夏凉三舅身为一个男人,实在不能理解爱情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只当他姐一时受不住寂寞,被徐亮那伪君子几句好话哄了去,再加上被人家亲戚撞了个正着,一时间被打的措手不及,那样的事是个男人都忍不了,他姐夫如今事业有成,外头又不缺女孩追求,将心比心,都以为会趁机将他姐甩包,这才劝她把孩子握在手里,离婚时谈判的筹码也会多些。

现在人家为孩子松口了,她姐还在这犟着,这不是作,是脑子有病。

“姐,徐亮那边也说了,如果你不想结婚,他会咬紧牙关说你们没关系,只是同学聚聚,吃吃饭而已,最多是他对你旧情难忘,你也是一时苦闷,才跟他多见了几次面,离婚也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凉凉生病让你的心冷静下来了,后悔之前的不理智,愿意为了孩子,继续维持婚姻关系,”

对男人来说,心动比身动容易宽容一些,短时间内或许还有些疙瘩,可若是有孩子在中间周璇,问题也不大,最多以后他也在外面彩旗飘飘,只要她姐这个红旗不倒就行。

梁月茹目光闪了闪,她不信,不信徐亮会这么说,她要见他一面,亲口问问他,是不是要再次将她抛弃,还有她肚子里他们两人的孩子,“你们让我再想想,”心里泛起一阵恶心,想吐!

她起身站起来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然后冲出门去,“要我陪你吗?”大姨追出去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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