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令一出,立在残雨里的城固县民众无不震恐哗然,而县中的其他胥吏则两股战战,面如死灰。
当然这在唐朝并没有什么——官,特别是高岳这样的军镇方岳,不要说对区区县廨里的流外官,便是对军府内的随军、要籍等吏层面的,都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这里不是京城,节度使说杖杀,那就是杖杀。
如狼似虎的定武军射士,把黄文语的五个儿子给逐个捆起,掀翻摁倒在地。
人群里,黄文语和他妻子再也不敢抵赖什么,他咬着嘴里的木衔,咬到口齿碎裂,血流一地,对高岳的马头叩首不止,可高岳表情淡然,心如铁石,说雨已止歇,诸位儿郎点起火把,本尹亲自监刑。
随后数百名射士齐齐将火把点起,场面蔚为壮观,百姓当中曾被黄文语等胥吏坑陷过的,早已攘臂高呼起来,但仍有部分百姓依旧茫然,古代社会民智低下,大部分还不清楚黄和他家五个儿子到底触犯什么律条,都在指手画脚,只是说黄家宅里被搜出好多的马蹄金、蒜瓣银,还有人说平日里黄佐史跑来跑去,面相慈善,是不是大尹判错了案子云云。
更有胆小的妇人,忙遮住各家小孩的脸,不让他们看。
可指缝里,小孩还是瞪大了眼睛,望着黄文语的五个儿子惨受杖刑。
多年后,当这群小孩变为白发苍苍的老人后,还能回忆起当时高岳杖毙黄家五子的情形,都说大尹真的是狠,黄佐史家的小儿子还嫩嫩的,剥去衣衫如段藕似的,刚满十六七的年纪,被棍棒打得血混着泥水,飞溅一丈多高,脊梁都被打碎了,死前在那里大喊,阿父啊阿父啊,痛杀孩儿了,说阿父救我啊,把家里钱财都给了大尹充公吧——后来实在痛不过,就骂自己的父亲,骂的,唉,都听不下去,也确实是熬不住才骂的,直到当着黄佐史的面断气为止。
不过也亏高岳这股狠劲,以后兴元府再也没出现过差役不均,放富役贫的现象了,现在天下升平了,怕不是死灰又得复燃啊!
天下真的就缺这样有手腕的角色。
至于多年后,当时身在兴元府的韩愈,这事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也听闻得差不多,在给高岳写传时,也心有余悸地说他“强毒”、“酷烈”,并说黄文语的五个儿子实在是“强罪”(强行定罪,用刑过酷),并称高岳虽是进士出身,但骨子里却是商君类型的人物。
杖杀完黄佐史五个儿子后,接着又杖黄文语本人,打了三十棍后,黄文语断气。
黄文语断气后,一时间牵扯城固人夫逃亡事件的三十七名县中的掌固、书办、仓司、秤司,全被收入县廨牢中继续杖打,火光将棍棒飞舞落下的影子照在土壁上,惨嚎声方圆里外都能听到,身体弱的第二天尸体就被扔在公廨前,等于示众,身体还强的吃不住,就招供画押。
最后是县令李桀,跪在高岳面前苦求,高岳才放了个人情,不再穷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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