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适回到寝宫时,恰好中官谭知重来报,将作监说宣政殿正衙的长廊因前些日子风雨塌坏了。
“那便让他们找人来修。”
“可是大家,十月是魁冈月,按照阴阳官的说法,是不宜于动土木的。”谭知重有些为难。
“朕向来不信这些。”李适的态度却比较坚决,立刻叫人来修就是,管它什么风水不风水,吉时不吉时的。
“大家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谭知重敛手弓背站立,脸上全是谦卑的笑。
“说吧。”
“其实老奴之所以有如此担心,是因前些日子京城坊街有个在终南山修道的女炼师叫吴彩鸾(皇帝皱皱眉头,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宫廷里的女官、染工、乐工最近都喜欢听她布道,据说卜算最为灵验——而那日宣政殿正衙走廊坏掉后,听说这吴彩鸾就唱到‘正衙立,临洺危;魁冈作,魏岳反’,老奴听得心中惊惧,不敢对大家隐瞒。”
皇帝一听这个,也不由得喃喃道“正衙立,临洺危;魁冈作,魏岳反”的字样。
临洺是个县名,即邯郸。
大历八年,同样属安史叛党系统,占据相、磁、邢、洺四州的节度使薛嵩(薛仁贵和薛刚的后代)死去,朝廷企图收回这四州,可田承嗣趁机来抢,最后相州和洺州被田承嗣夺走,朝廷只得到了邢、磁二州及临洺一县。
但即便如此,田承嗣还是觉得很难受,因邢州、磁州和临洺,恰好占在魏博镇靠西的“侧腹位置”,并且和朝廷方的李抱真的泽潞昭义军(也即是古代必争之地,上党)相连,互为犄角——魏博镇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李抱真可直接穿过巍巍太行,出现在邢、磁地界,长驱直入,经由平原逼近魏博镇的腹地。
所以对魏博田氏来说,只有攻取邢、磁二州及临洺县,才能把势力范围推进到太行山,这在军事地理学上叫“绝山为阻”,这样他的势力范围就安全了,反过来说若任由这三地忠于朝廷,则如同“腹中有眼”,可谓寝食难安也。
这时候李适对吴彩鸾所唱的歌谣稍作思考,难道这位炼师的意思不在于修不修宣政殿,而是在警告预示朕:一旦今年冬季过去,魏博镇(天雄军)和冀镇(成德军)要造反?魁冈作,魏岳反—魏就是魏州,岳则是成德的李惟岳?也即是说魏博田悦要夺临洺,而李惟岳要强留旌节?
“这位炼师现在何处?”
“不知,老奴也派人去查访,似乎又消失在终南山里,云深不知所踪。”谭知重说得神神秘秘的。
李适说不用管这些,宣政殿乃朝会之所,事关朝廷威仪,岂可不修?但皇帝随后也送出敕令,要求李抱真的昭义军,李勉的永平军(驻守汴宋)做好作战的准备,以防万一。
“必要时,京城左右神策军李晟、朱忠亮所部,包括京西普润、麟游、奉天等处的神策防秋军镇,也都做好赶赴关东的准备。
同时派出黜陟使去河北魏博,让田悦销兵,上交户口、甲仗文簿给朝廷。”
“那刘晏?”谭知重这次才有意问了下这位桂管经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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