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安上门外,高大的城墙下,不光来参加进士科,其他如明经、律、算各科的举子,无论是锦绣衣衫、趾高气扬的,还是麻衣如雪、满面风尘的,或自己或仆人扛着挑着各种物什,足足有三千余人,拥堵于城门前。
高岳将行李毯子摆在地上,胡坐其上,打坐静心。
这时他听到旁边几位参加科考的贵公子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位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朱遂,是幽州节度使朱滔之子,另外位便接下来说自己名叫王表,是淄青节度使李纳的女婿;第三位就说自己叫彼军,是当朝某某公主之夫君。
然后这几位就挤眉弄眼地调笑起来,大概觉得今年的进士已非他们莫属了。
而后那王表不恭敬地用靴子踢踢旁边高岳的行李,奚落道“难为这位还来应举,可惜今日在礼部南院上掉下来的全是天上的谪仙,当属富贵之家,要知道我们可都是崇弘(崇文、弘文)二馆的学生。”
高岳大怒,便高声抗辩说,“国家设科举来选拔贤才,草泽之人希望通过它起家,簪缨之族希望通过它继世。我若考不上,就认命挨饿死在这长安城;你们若考不上,俸禄门荫不过三代也就绝了,凭什么在这里张牙舞爪,难不成主司已提前许了你们吗?”
“你!”王表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呵斥,气得浑身发抖。
高岳腾地站起来,反指王表,“你说你是淄青节度使李纳之婿,还嘲笑我们多此一举。那敢当着这数千举子,堂堂说主司已把进士许给你吗?”
话音刚毕,整个安上门前数千举子,刷得目光齐齐地转向了王表、朱遂这几位贵公子,原本鼎沸的场面霎时安静如水,吓得他们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王表还要逞强,却被其他几位拉住,示意不要和这位穷酸太学生一般见识。
“区区太学......”王表气不过,还是咬牙切齿地冒出这几个字来。
高岳还没有反驳,旁边一名高瘦举子走来,怒斥王表:“国子太学,乃是天子庠序,里面的学生各个都是天子门生,原本各地举子入京应举前都该在国子监拜先师鲁圣,尔等自仗姻亲之族为朝廷方岳,不思斯文之礼,却在皇城根下仗势欺人,私相授受,还将不将这个朝廷放在眼中?”
其他身着麻衣的举子都听出了端倪,顿时聒噪激愤起来,王表和朱遂等人完全失去方才的威风,急忙团团作揖谢罪。
“这位是?”谢罪完了,和他们在一道的叫袁同直的急忙询问这高瘦举子。
还没等这人回答,已认出他身份的高岳就伸出手来,帮助他介绍,“这位便是荥阳郑絪!”
此言一出,朱遂、王表、彼军和袁同直都脸色大变,毕恭毕敬,齐齐对郑絪拱手行礼,“失敬失敬!原来是荥阳郑子明,我等但求及第,不敢与兄争状头。”说完,这几人急忙避让到一侧,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结果其他的许多举子也哄哄起来,连说想不到这位便是荥阳的郑絪,据说当朝二位宰相杨绾、常衮都异常赏识他的才学,连这群节度使的儿子女婿都如此,那今年的状头非他莫属了!
一片赞叹声和丧气声中,郑絪昂然而立,转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高岳,大有副“国子太学要损,也只能由我来损,其他人没资格”的表情。
“原来你那日出现在国子监,是去拜谒鲁圣宫的。”高岳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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