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头上游刃有余打了大半个冬天的攻守,现在也终于轮到了他迎接真正意义上的硬战了。口鼻之间能够感受到的土腥味愈发的浓重,而王审潮身旁三行阵列中的持铳士卒们表情也越发凝重,偶然间还有亮晶晶的汗珠不断出现在他们头盔下的面颊边沿。
刹那间,不断扑面鼓荡而来的风中味道突然就变了,隐隐带上了一丝皮革、血腥和金属浸透了汗渍的辛锈味;王审潮浑身一个激灵几乎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嘶吼道:“注意防箭!”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被吹散在了风中,而抢先一步开始有人零星的闷哼、痛呼、惨叫着,从队列当中栽倒、滑落或是扑翻在地;然后在前列侧身让开间隙以拖曳伤员和尸体的交错替补之间,才有人注意到斜插在这些死伤者之间的颤颤箭羽;
却是迎面冲击而来的敌骑,抢在上风势头上发动了马上的齐射。。然后,在太平军的阵列之中,就有人忍不住扣发了手中的火铳,而乒乓的炸开几声连响。但是更多的士卒还是在左近老卒和士官的呵斥和叫骂治下,努力控制住了跟随放射的欲望。。
直到风尘中的敌骑依稀可见,那声尖锐的哨子终于响彻在了阵列后方的留空处。随着王审潮迫不及待挥下手中的小戟,而侧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士卒们,也如释重负的连番扣发售中端举的长铳,刹那间炸开一蓬蓬的层叠分明的烟气来。
而在烟尘中逐渐收束起来的敌骑势头,却仿若未闻一般的在接连排射之间,毫无减弱轰然奔踏过了最后一段距离,逼近到了瞬息可达的最后十步之内。然后突然就四散开来,向着左右两端看看搽着太平军阵列飞掠而过,又甩开一股接一股的风尘来。
虽然已经急忙退回阵列中的间隙,却难免在霎那间被迎面扑了当头当脸一嘴沙尘的王审潮等人,却是有些惊讶的看见;从他们面前纷纷掠过的不是什么大队敌骑,而是三五成群拖曳着大股树枝的轻骑,就这么一路扬尘而过,留下遮蔽了视野的滚滚呛人尘埃。
然而,下一刻王审潮却是浑身发麻的想明白了什么,一边举起手中的双发短铳,一边再度用尽全身气力大吼道:
“举矛,上铳刺,左右紧拢,唱《对骑歌》,准备对抗冲阵。。”
这一次他的话语总算是在此起彼伏,交响回荡的叫喊声中被传了出去,又变成长短不等的哨子声。与此同时,就见渐渐稀薄下来的滚滚风尘之中,轰然人马嘶鸣的飞跃出了许多骑乘高头大马的身影,就这么迎面奔踏、冲撞、踹落在了仓促举起铳刺和短矛的太平阵列之中。
霎那间,迎面就是参差不齐被挑飞、戳穿而起的弹动身形,被飞马快刀斩断、迸溅而起的残缺臂膀和首级;在还算整齐的太平军阵列中犁出一道道犬牙交错式的豁口和通道来。下一刻,又变成了深陷重围而去世用尽的敌骑在左挡右劈之间,无可躲闪和避让的被四下端举的尖刺和短刃,戳刺的满身喷血轰然倒地。
又有旋踵而至的骑兵被人马尸体绊倒,而在原地带着去势不减的巨大惯性继续翻滚着摔飞出一段距离,而血肉淋漓的在人群中压倒、推挤出一片短暂的空白来。还有被冲断了横阵的太平士卒背靠背的集结起来,继续挺举着铳刺、挥舞着短矛,奋力的刺倒、打翻,逼退身边的所能见到的敌人。
而此时此刻王审潮眼中的世界霎那间就随着血色浸染了一般,到处是人马倒地的嘶鸣与哀嚎,被撞倒和踩踏的凄厉惨叫,刀枪交错而切割斩劈开彼此护甲和肉身的怒吼与惨号。而他也只来得及打空手中的短铳,击倒扬踢当面的敌骑,然后就被沉重哀鸣挣扎的马身给顺势侧倾压倒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吐血的昏死过去。
而在东城简陋的门楼头上负责观战和指挥发令的太平骑步别将赵警帆,及其身边的将校们也有些咬牙瞪眼的看着城墙下;仿若是被许多把利刃一气贯穿和突破的数重阵列;以及那些在踹散阵型的敌骑横冲直撞下,只能乱糟糟被驱赶跳进干涸护城河的士卒们。
下一刻,他几乎是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喊道:
“发炮支援。。”
“可是咋们的人都混在一处。。”
在旁的炮队队正却是面露犹豫道:
“那就轰击敌骑的后路和侧边以为牵制、驱逐,就算没有杀伤也要令其不敢全力对阵。。”
赵警帆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和冲动道:
“快击团三队准备出城接应和提供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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