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敷在伤口,一把把的糯米顷刻间全变的乌黑了,歇息了片刻之后,二爷问得了那人姓名,晓得这人叫胡三金,是个上海来长沙谋生的落魄户。
人在江湖,知恩图报,方有立足之地。记住了这人姓名,二爷就急匆匆的走了。
二爷走时,不远处的月下林中,先前见过的疯老道正提着酒葫芦,眯着眼看着二爷走远,又转头看那胡三金所住的破棚子,笑而不语……
对于二爷来说,虽说这次出了意外,可这体内的阴煞之毒,二爷初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想着,长沙这地界儿,盗墓贼既然如此之多,对付这尸毒,应当是有些法子的,更何况,自己身上有这镇尸纹,体内的尸毒日后会被镇尸纹一点点的化解干净也说不定。
可后来,二爷,才发现,自己错了,且错的离谱。
回到了住处,二爷拖着虚弱的身子,动用自己那点关系,为那胡三金寻了个开车的肥差,权当报答了恩情。
之后,二爷又特意寻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去寻找那几个陪自己一同下墓的同行,可找遍了附近,也没寻得一个人的踪影,连带着那墓,也没了,只剩一堆坍塌的碎石,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念头,二爷带人翻遍了碎石,却只找到了几个残破不堪的竹篓,这是当夜二爷他们往外背沙子用的……
和黑袍人在鬼市约定的时间,在一月之后,而在这期间,二爷跑遍了长沙城大大小小的药铺,把打听来的化解尸气的药方子都试了一遍,可身子照旧一日一日的冰冷,别人夜晚睡觉要清凉透风的时候,二爷却要烤着火炉,裹着厚厚的被褥,心神不宁,半梦半醒,常常醒来,手脚麻木冰凉,身子却已经盗了一身臭汗,这都是一个人血气亏损,生机严重损耗的迹象。
到这时候,二爷心里才开始渐生惶恐,他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
如此,挣扎过去一个月,二爷抱着那瓷坛子,到鬼市找到了那黑袍人。
而黑袍人也并未食言,数十根金条用黑木匣子码的整整齐齐,放在二爷跟前。
等到黑袍人要走时,二爷拉住了那黑袍人,声称如若黑袍人能够让他的身子好起来,自己愿意用这一半的金子去换!
那黑袍人掀开二爷的伤口,啧啧冷笑两声,便一脚踢翻了那箱金子:“我要它作甚?”
黑袍人抱着坛子走了,二爷木然的捡起地上的金条,一根根的丢回箱子,箱子里的金子每碰撞发出一声脆响,二爷身子就会忍不住哆嗦。
金子装满了,二爷却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搬起来了……
那晚,二爷不断的做着噩梦,梦见满是白雾的松林道上,百鬼随行,车辇上,那面容清冷的女子,看他像看个死人。
噩梦醒来没多久,二爷就开始牙疼,疼了约莫三两天,水米不能进,嘴巴子里却扣出一块朽木一样的大牙来,而二爷身上,那镇尸纹暴躁的厉害,唯独被咬的那条胳膊上,镇尸纹没有丝毫动静。
惊惧绝望到底谷的二爷开始疯狂的去回忆,为何这胳膊上的镇尸纹没有出现,为自己挡下此次灾难!
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二爷猛然记起,那次在东三省,在那个极其诡异的大墓下,自己拿手握起那降魔杵时,胳膊上的镇尸纹一点点崩溃掉的情景!
想起此情景,二爷惨然痛哭!
而后,二爷便想起了刘元青,陈元厚,等等这群身份迷雾一样的人,自己和刘元青他们也算是相识,或许,刘元青这些玄门之人,对自己体内这日渐侵蚀自己生机的尸毒,有破解之法!
这成了二爷唯一的救命稻草,而那阵子,又恰逢新中国刚成立,官家还未顾得上什么文物保护法,于是二爷拿那箱金子做资本,以各种渠道做起了古董生意。
一年一年过去,手上钱财积攒,手下人手也越来越多,可二爷却已经食不得粥粟,见不得日光,女人也碰不得,空守金山,守之无用,只剩一股嗜血的欲望。
为掩人耳目,二爷在长沙城寻了一条街,做起野味行当,每日拿畜牲血续命。
与此同时,二爷疯狂的遣人打听,关于玄门,关于刘元青,关于镇尸纹,关于赶尸一脉。
可,老天弄人,长沙城偏在这时又闹起了红袖章,高喊着打到封建迷信,搞武斗,搞批斗,连同鬼市,也不得不销声匿迹了几年。
二爷只得暂时作罢。
直到这纷乱不安的局势过去,二爷才听闻,多年前,有黑袍人携百年阴女魂魄在鬼市现身,扬言要放阴女魂魄出世,后,多地传出百鬼走夜。
二爷听闻此消息后,愈发惊惧不安。
只是,关于玄门,关于刘元青,二爷却仍旧得不到一点消息,只听说,玄门在那纷乱不安的shi年之中,几近遭受灭顶之灾,真正的玄门中人,所剩无几。
二爷自然不知道的是,他苦苦寻找的刘元青和老杜,那会儿正在内蒙古马场捡马粪。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二爷再次见到刘元青,已经是八十年代初,是刘元青主动找到二爷跟前的。
找了许多年的人,就这么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让二爷有一种如坠梦境的不真实感。
这个时候,二爷已经很老了,老到他心底那股想如正常人一般过日子的欲望已经没那么强了。
而二爷无论如何没有意料到的是,刘元青这个当年意气如此风发的人,却也能够老成这般模样,像黄土里刨食儿的老农。
只有那戴着金丝眼镜儿的老杜,眉宇之间尚能辩认出几分当年的风采。
二爷听那老杜话语里提起,说,洛英多年前在收养了个女娃娃,取名洛离,养做了孙女儿,如今也十七八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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