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僻的小巷。
一顶小轿停于暗漆斑驳的门前,帘子掀开,下来一女子,轻轻叩响了门环,不急不慢,不多不少,三声。
木门沉闷轻微地响了一声,打开了半扇,女子迅速闪身进去,跟着开门的人快步地去。再往前,一栋小楼灯火通明,盏盏红灯笼在风中摇动,温声软语,放|浪之声,不停往耳朵里钻来。
原来这是个勾栏院,此时正是姑娘们最忙碌的时候。她跟着那人经后门进了小楼,头深埋着,快步进了二楼拐角处的一间屋子。
门开时,风扑了进去,烛光摇了摇,然后静了下来。
“见过主子。”女子跪下,向坐于桌边的人磕头行礼。
“起来吧。”那人缓缓抬头,青铜鬼面后,那双薄冷的眼睛,盯得女子心底生寒。
“属下未能完成任务,请主子责罚。”女子连忙又磕头。
“你完成了,完成得很好。”鬼面人哑声说着,女子抬头,讶然地看向鬼面人。
“起码,你证明了我的改颜换皮之术,无懈可击。”鬼面人轻托起了女子的脸,低笑起来,殊月的脸,殊月的纹身,殊月的一切都被复制到了这个女人身上,她演得很成功,慕容烈只能怀疑,却不能证实,直到心怀愧疚,送她出宫。人都有弱点,慕容烈并不算正真狠绝,真正的狠绝是能对至亲至爱的人下手,只要他对殊月有愧,便是落下了弱点在鬼面人手中。
“属下惭愧,主子交给的任务,无一样完成,在暮谷时未偷得红衣圣姑的龙珠,在皇宫,那珠子又被颜千夏随身携带,属下拿不到,无颜来见主子。”这假殊月又说道。
“没关系,就两颗珠子而已,拿到手里也没用,放在她那里,让慕容烈帮我们保护着也不错。”鬼面人缓声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近乎透明的长指甲轻轻拔动着烛芯。
“这孩子要生下来吗?”假殊月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当然要生。”
“他们两个,如今感情很好。”假殊月又说了一句,鬼面人的指甲蓦地嵌进了白烛,那几指粗的白烛一分为二,灯芯却还在燃烧着,一滴滴白腊不停地往下凝聚。
“主子……”这假殊月大惊失色,知道惹恼了他,连忙又跪了下去。
“你去吧,凰门之中,以你姿质最高,以后本主会把凰门交于你打理。”鬼面人恢复了常态,收回了指甲,拿起放在桌上的小刀,轻轻地削去沾在指甲上的白蜡。
“谢主子。”假殊月退了出去。出了门,又扭头看了一眼那房间,双眼里渐渐蒙上一层忧然,一层迷恋,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出了院子,坐上小轿,往城外去了。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鬼面人拿了根新烛过来,点着了,把那半烛握在掌心里,狠狠一揉,融成了一团。
新月清清冷冷地映在院中的雪上,他站在窗前,慢慢地揭下了鬼面具,面具后还是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他伸出手,挡住眼前那弯月,唇角慢慢下弯,眼中的杀机又现。
三年之内,必有暴君一统天下,谁说一定是慕容烈?
太露锋芒,必损其锐。
他又坐回桌前,轻闭着眼睛,想着心事。
“主上,慕容烈并未派人去麓林,据说是颜千夏心里不爽快,慕容烈把国事都放到了一边,明天要陪着颜千夏去皇家梅林赏梅。”屋外有人低声禀奏了一句,鬼面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瞳里星光骤盛。
终日纷飞的雪终于停了,天放了晴,阳光明晃晃地照在雪上,让人不能睁眼睛。进了梅林,这刺目的感觉才好些,满林的梅花正开得艳丽,朵朵殷红缀于白雪之间。
“慕容烈呀,我给你下场雪。”颜千夏停下了脚步,把手从狐狸毛的暖手筒里抽出来,伸手拉住了一支梅,用力摇晃起来,那雪就扑嗖嗖落下来了,打在他的肩头。
“小东西,这么调皮。”慕容烈把她揽进了怀里,带着她往梅中小亭走去。
他高大的身子擦过了梅枝,有梅花瓣飘飘摇摇落下,颜千夏接了一朵,举到他的眼前,笑嘻嘻地说道:“你说,这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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