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家族也就罢了,不过是不入流的妖怪而已,这个贾雨村,怎么总觉得有点奇怪。”
习惯性的摸了摸脑袋,没摸到光头,反而是一头乌黑的发髻,嘴角荡起苦笑,有点自嘲的味道。
贾雨村从外面回来,手里多了两封白花花的银子。一封一百两,是给他的茶水钱;另一封用托盘盛放着,白花花的一片,有五百两那么多。
贾雨村把两个五十两的银锞子递给刘二狗,吓得刘二狗连忙跪下,口称大老爷不提。
“不用怕,这是给你的跑腿钱。”
贾雨村仰天长叹道:“想我贾雨村一生重义轻利,没想到做了官,反而瞻前顾后,要做那贪赃枉法之人。刘二狗,这一百两银子你拿着,算是给你的,另外五百两送去给粮商冯家,告诉他们,是薛府的赔礼。”
刘二狗乐呵起来,道:“放心吧大老爷,那冯家本就是贪利忘义之人,告官也只是想索要银钱。有这五百两,他们能乐开了花。”
“那就好,里外要把薛蟠大公子摘出去。”
贾雨村仔细叮嘱道:“记得要晚上去,不要被人看见。”
“大老爷,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去。”
刘二狗乐颠颠的抱着银子走了,林修竹目送人离开,英俊的小脸儿,满是苦涩的看向自己的恩师。
贾雨村只是笑,对天吟哦:“天地为棋盘,豪杰作黑白,我等,本该如是……”
林修竹不明白,这刘二狗,哪里像个豪杰了?
…
深夜,火烧半边天。
一道褐色身影,一道白衣大麾。两者一前一后,好像流星般射出城外,跌落在山野之间。
“贾雨村,你好狠的心肠!”
刘二狗一身褐红色衙役服饰,摔在地上,嘴角呕着血,怒道:“我以为帮了你可以平步青云,再不济的,我也是个有用的,你何必要杀我灭口?我知道你要你的君子文名,但我也是个藏得住嘴的,对你有用,你何必杀我?”
贾雨村有点狼狈,白色大麾都染了泥土,笑道:“我以为你骂我狠毒,是怪我杀了粮商一家,原来是为自己……
高僧,佛门不是济世为怀吗,为何只记得自己呢?”
“我,我早就还俗了。”
“那可未必。”
贾雨村刷开折扇,笑道:“人在俗世,心在佛门。你不远万里从浩瀚盛唐赶来,难道只是为了还俗这般小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刘二狗蹦跳起来,目瞪口呆看着贾雨村。
稍后,苦笑道:“就算我不是大周人,不也为大周做个衙役,也是有用的。大老爷,我只是混口饭吃。”
“那也不可,大周,到底是儒家天下。”
贾雨村的眼睛十分明亮,亮到让人觉得冷酷了。刘二狗呆滞片刻,突然笑道:“大老爷,您是法道儒家?那为何要帮薛蟠?这可是大好机会,您杀了粮商一家,正好能嫁祸给薛府!”
“自然要嫁祸给薛府的。薛府要斩草除根,雇佣衙役刘二狗,杀了粮商一家。此等罪名,只等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再削弱一些,就能做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呢,刘二狗,你得死了。”
刘二狗悄悄后退,劝道:“不对,大老爷,我对您有用。您也看到了,我是举人实力,有举人实力啊!”
“要是没有举人实力,盛唐佛门怎么会派你来?”
贾雨村正色道:“不管是盛唐还是大周,都是儒家天下。高僧,你要为佛门开辟极乐世界,就要在盛唐按照儒家的规矩做,跑到这里,你是自寻死路。”
“且听我吟:天子按剑怒,使者遥相望。雁行缘石径,鱼贯度飞梁。”
一道寒芒化作利剑一柄,瞬间贯穿刘二狗的胸膛。
刘二狗浑身腾起金光,佛门金身全力祭起,仍然被贯穿胸膛。他挡住了贾雨村八次吟哦,这最后一次,竟然连躲闪的能力都没有。
“《剑吟》数首,没有这一句。”
“贾雨村,这句诗不是你作的,原来你……”
贾雨村走上前去,手中素白折扇轻敲刘二狗额头,就见刘二狗瞪着滚圆的眼睛,噗通摔在地上。
气息全无,血脉冰凉,死的不能再死了。
贾雨村低声叹道:“千里孤坟生荆棘,皎月之下风带凄。高僧,看在你我同乡的份上,留你全尸一具。”
白衣远离,只留下一座新起的坟包。
没有墓碑,没有杨柳,不会有人前来祭奠。甚至有那赶路的行人巧合遇见了,也注意不到这满是荆棘的矮小土丘。
只剩下依稀的感叹声,远远的随风散去了。
“有沙弥苦行万里,割舍心中牵挂,有僧人缀步四方,只为挽回心中那朵莲花,有道士被善念所扰,忘了曾经求做神仙,有真人为情所困,浪荡天涯,善恶都且随他。”
“只是你我不同。这儒家大周,容不下无心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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