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茗死了。
在陆天维第二次去探望她后的当天晚上。
她吃光了一块很大的巧克力,死了的时候手上还紧紧的攥着那张锡纸,嘴角的血还没凝固,颜色发黑。
那双绝美的凤眼,一直死死的看着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来。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等不到的,只是不甘心,只是想在不甘心中等自己死心,可偏偏爱这种东西顽固,且极端。
她没有办法,因为自己加于自己的伤害,根本无法治愈。
景茗的尸体被连夜送往殡仪馆火化,除了陆天维和蒋寻谁也没有看到最后一面。
虞秋雁心里清楚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纵使伤心欲绝,也只能伤心欲绝,要求不操办葬礼,对外则称陆家少奶奶小产导致死亡。
期间为了纪茶之的身体着想,景家人一直瞒着她,纵使伤心也只能等出了病房关上门再掉眼泪。
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景茗就是再过分,那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隔天,陆天维被景丞丞叫去喝酒,在小楼的院子里,就着秋风和阳光。
陆天维还是那个陆天维,风流倜傥,只是多了个一辈子如影相随的景家三姑爷称号,算是景茗报答他为她所做的最后一点事。
景丞丞看上去比以往深沉许多,或许是因为景茗的死,多年的姐弟情谊一朝断,或许只是逆了光,让他的眼睛沉淀了所有阴暗。
但是陆天维注意到他即使在喝酒,视线也会时不时飘向某处,他扭头顺着景丞丞的视线看去,楼上阳台上,纪茶之正跟夏晨曦在说话,露出半颗圆润的小脑瓜。
他突然就理解了景茗。
她虽然没有景丞丞幸运,也没有他的能力,但骨子里两人却有着一样的偏执。
如果换位思考,景丞丞是景茗,他也一定不会放弃,求而不得终究会成全不择手段。
不过理解归理解,突然间失去两个孩子又死老婆还是让他心里堵得慌。
霜降那天晚上,景三少爷正在给纪茶之喂宵夜。
她突然“哎呦”一声。
景丞丞赶紧放下碗,“又踢你了?”
她摇头,觉得底下又温热的液体流体,“我……我好像羊水破了。”
景三少爷伸手去摸,果然湿了一片,赶忙把她抱起来往外冲,“医生!我老婆要生了!”
上一次算是演习,这一回才是真刀实枪。
产房这几天一直在时刻准备着,每个人都在时刻准备着。
景丞丞一从病房里冲出来,医生护士立马在产房准备到位,等他把人抱进去,产房门一关上,就可以生产,衔接得完美无瑕。
也正因为景丞丞的周到,纪茶之从羊水破到生都没有遭到什么罪,她是剖腹产,麻药一推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有景三少爷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时刻紧握着她的手。
产房血腥,男人的眼睛时刻盯着自己昏迷中的老婆。
都说女人生孩子等于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虽然明知道凭这里医生的技术不会让纪茶之有半点危险,可他还是止不住担心,他的注意力没有半点分给他的孩子。
在生产前一直翘首以盼的,或许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他妈,孩子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他爱这个姑娘,而这个姑娘现在正在用命给他生孩子。
纪茶之昏昏沉沉的睡着,纤长的睫毛垂下来,跟不久前午睡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双唇有点发干,不显得那么红润。
她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
这可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是看着麻醉剂进入自己身体的,可现在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疼痛,好像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抽动,脑子陷入一片混沌。
她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她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却没有半点力气,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眼前一片黑暗。
她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叫她。
“阿茶。”
“阿茶。”
声音有多清冷又有多慈悲,好像在记忆中深埋多时。
——先生,我听到外面有人叫卖五福饼,咱们也去买几个尝尝吧!
——先生,茶馆里说书开始了,咱们赶紧去听吧!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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