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外院,走过了长长的青石甬道,再过两道月亮拱门,便能看到内院的抄手游廊。守门的婆子见到了曲莲拿着的通牌,没说什么便将她放了进去。
曲莲收了伞,走进了抄手游廊。
进了内院,便能不时看到身着青色比甲装扮俏美的年轻丫鬟。丫鬟们身上带着阵阵清淡的香气,在经过曲莲身边时皆皱了眉头。外灶间的丫头仆妇,身上都沾染着浓重的烟火味。曲莲木着一张脸,抱着匣子依旧向前走着。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入内院,也不是第一次被内院的丫鬟婆子嫌弃。
走过抄手游廊,便见到篆有巨大寿字的影壁。那影壁之后,便是霸陵侯府的正房紫竹院。紫竹院是一个五进的大院子,正堂外栽满了紫竹,这院子便由此得名。
转过影壁,就不能擅自进入了。
曲莲站在紫竹堂的院门外,终是抬起头向里张望。一个正在扫雪的还未留头的小丫头看到了曲莲,提着扫帚蹬蹬的跑了过来。曲莲掏了一把蔡婆子塞给她的烤栗子,递给了小丫头,让她进去通报一声。
小丫头低头瞅了瞅烤栗子,伸手抓了过来,冲着曲莲咧开了正在换牙的嘴巴。
小丫头跑进去通报,曲莲便站在影壁旁等候。
足等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有一个穿着红色比甲披着灰鼠披风的圆脸少女走了出来。曲莲认出来,这是夫人房里的一等丫鬟春莺。
看到曲莲站在影壁边,春莺抿嘴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撑着伞快步的走了过来。
“我听着阿奴形容,就知道是你,快随我来吧。”春莺一开口,声音便似那莺儿一般婉转,这也是夫人给她起名春莺的缘由。
曲莲低头跟在春莺的身后,朝着内厨房走去。
“曲莲,我听方妈妈说,你是去年来府上的。你是哪里人啊。”春莺在前面走着,一边闲聊着打听。
曲莲抬眼看了眼前面窈窕的身段,回道,“我是武陵衢县人氏。”
春莺听了,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衢县三年大旱,衢县县令却为了考绩不仅瞒报旱情还逼迫农户按照正常年月交租。大旱持续三年,衢县民不聊生,哪家哪户没有卖儿鬻女、饿死家中的。直到今年年初上,朝廷才得知了此事,今上大怒,不仅仅将衢县县令斩了首抄了家,就连武威郡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撸了个干净。
如今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春莺听曲莲提起衢县才会面露不忍。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还有一个弟弟,养在叔叔家。”曲莲回答,声音平板无波。就连一般的乡绅大户在买进仆从的时候都会打听清楚每个人的身世户籍、家中人口、卖身前是良籍还是贱籍。何况霸陵候府这种门第的京城高门。春莺口中的方妈妈,曲莲是知道的。方妈妈是这紫竹堂的管事媳妇,是夫人手下第一得力的人。
那样的人,既然知道她是去年来府上的,万万没有理由不知道她是哪里人。各行有各行的门道,方妈妈能做到紫竹堂管事的位子,那必不是一般的人。这样的人,主人问什么一定要答得清清楚楚,不仅如此,还得能在主人为难不定时出主意想对策。
“春莺姐姐,春莺姐姐。”斜刺里跑出一个小丫头,一边嚷嚷一边扯住了春莺的灰鼠皮披风,也打断了曲莲的思绪。
“姐姐,可叫我好找。”小丫头看起来十一二岁,一双眼睛倒是十分机灵。
“怎么还这么毛躁!万一冲撞了主子,你还要不要命了。”春莺板了脸教训道,颇有夫人跟前大丫鬟的风范。
“哎呀姐姐,我这不是着急么。我知道春莺姐姐最是心善,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小丫头冲着春莺讨好一笑,自始至终没把眼光分给曲莲一丝半点。
“就你惯会油嘴滑舌。”春莺伸手点了一下小丫头的额头,“快说吧,到底怎么了,我这还有正经事呢。”
“周姨娘将灵秀赶了出来。”小丫头闻言忙开始报告,脸上的神色也正经了起来,“于大娘扯着灵秀的头发往死里打,姐姐赶紧去吧。再过一会,怕给打坏了!”
“哎呀!这种事你怎么不赶紧说。”春莺闻言跺了跺脚,瞪着小丫头恨恨的说道,“那个老货,就知道欺负灵秀。”说到这里,她仿佛突然想起了等在一边的曲莲,转头时脸上便堆满了歉意的笑容,“曲莲,我现在得去于大娘那里去瞧瞧,你不知道,灵秀这丫头也怪可怜的……”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但是重点很清楚,她不能带曲莲去内厨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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