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她。”卿云霏低声抱怨道。
君兰听出那是赵丹荷的声音,晓得卿云霏极其不喜她,就道:“不理就是。”
卿云霏低低“嗯”了声。
人很多,君兰她们行事低调,赵丹荷没有留意到她们。
作画本也没有限定,想画什么都可以,单看哪一幅画合了掌柜的眼缘。
最终君兰的一丛青竹拔得了头筹。
岳立兴捧着宫灯交到她的手里。
君兰轻声谢了他后接过。
卿云霏和洛青渝都很高兴,两人向君兰讨了来拿在手中不住赏玩。
卿剑钧看了看翡翠楼,又朝君兰望了过去,若有所思。
洛明谨在旁赞道:“洛姑娘好生厉害。”
君兰不方便说这是九叔叔给她开了大后门,只能受之有愧地道:“运气好罢了。”
“并非如此。”洛明谨道:“我素来喜欢字画。看姑娘的画,虽未有过多的技巧,却灵气十足。不然只凭着‘运气’二字,掌柜又怎会独独择了你的?”
君兰愈发心虚,只能微笑以对。
洛青渝和卿云霏欢喜地拿着宫灯边走边看。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喝:“站住!”
不等君兰她们反应过来,安王府的家丁已经齐齐疾行护在了女孩儿们的跟前。
赵丹荷透过帷帽瞥了眼这些虎视眈眈的家丁,冷笑道:“哟,这是带着侍卫来了?不过是看个花灯而已。倒是好大的阵仗。”
“论阵仗,我们可比不过你。”卿云霏上前道:“要知道,你身边的婆子丫鬟可都是会武的。我们这儿没有会武的女流。真论起来,还是赵太保家高手如云。倒是让人提防得紧。”
她最后一句是讽刺了下。
不过赵丹荷反而笑道:“提防就对了。免得出个门都要被人欺负,憋屈得很。我祖父哪里舍得我受委屈。”
洛青渝已经听出了些门道,暗惊,小声道:“赵太保的孙女而已,居然无视安王府和闵九爷?”
她也不怕给她祖父招了祸!
卿云霏根本懒得搭理赵丹荷,扬声说了一句后拉着好姐妹就往旁边走。
赵丹荷柳眉倒竖,扬手一挥,“把人拦下!把灯给我留下!”
十几个会武的丫鬟婆子团团围了上来。
长灯扫了这些人一眼,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带来的藏在暗处的人现身。而是朝安王孙看了过去。
卿剑钧缓步上前,行至赵家婆子跟前,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而后寒声说道:“让开。”
那些婆子巍然不动。
卿剑钧道:“让开。不然,全尸也不给你们留下。”
有个婆子胆怯,往后退了一步。
有第一个开始,其他人哗哗啦啦都往后倒。
赵丹荷气极,“你们都是懦夫!”
有人轻声提醒她:“那位是安王爷的嫡孙。”
言下之意,惹不起。
赵丹荷眼睁睁地看着那三名少女在卿剑钧的护卫下安然离开,气得直跺脚。
回想着刚才那几名女孩儿的声音,赵丹荷恍然意识到,夺走宫灯的是闵八姑娘。瞬间就记起了不久前锦绣阁的那一幕。
“一次又一次地夺我东西。”赵丹荷咬着牙恨声道:“我总有法子治得了你!”
*
元宵佳节,在街边吃一小碗店家的汤圆,再凑到花灯前面猜字谜,玩投壶,开九连环。有的吃有的玩,还能靠着玩游戏赢取花灯。当真是热闹而又有趣。
洛明谨和女孩儿们都玩得开心。
卿剑钧年长些,一直护送在她们的周围,警惕地看着四周。
突然,不远处的一阵吆喝声引起的他的注意。
但最让他留心的,却是那边被风吹得晃动的一张纸。特别是纸张上的那个字。
卿云霏最先发现了卿剑钧不对劲之处,踮着脚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奇道:“哥哥,你在看什么?”
“看字。”卿剑钧拧眉道:“……好像是九爷的字。”
君兰正和洛青渝玩着投壶,突如其来的“九爷”二字入耳,让她瞬间没了玩闹的心思,下意识抬头问道:“哪里?”
卿剑钧朝着远处指了过去。
这时候她们几个人都消停了下来,不远处伙计的吆喝声就尤其明显了。
“写字赢花灯!谁写的字能比这个字好,就能把本店最好的花灯拿走!快来看看!大家都来瞧瞧!只要字写得好,就能把花灯拿走!”
一行人走过去仔细地看。
卿云霏发现那不过是张折痕很重的纸,纸上也仅仅是个随手写的“准”字,顿时没了兴趣。眼看着旁边锦绣阁有更好的花灯,她就跃跃欲试想要往那边去。
君兰挪不动脚步。
洛青渝也想去锦绣阁那边。
君兰就道:“你们先过去吧。我想留下来,也好瞧瞧谁能比九叔叔的字更好。”
卿云霏见君兰身边有护卫,就和洛青渝一同往锦绣阁去。
卿剑钧朝卿云霏望了眼,又看看君兰。眼见卿云霏离得远了,他只能暗叹口气,叮嘱君兰道:“你万事小心。有事就让人去寻我。”
得了君兰的保证后,这才举步离开。
赵丹荷一直在吆喝的伙计身边站着。
见卿云霏她们都离开了,只君兰留下,她不由自得地笑了。
果然。
有闵九爷的字做饵,闵八会来。
上一次在山明寺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当闵九爷的字拿出来后,闵八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现下看来,当时看得没错。闵八果然重视九爷的字。
赵丹荷让个小伙计去和君兰谈条件。
“姑娘,我们主子说了,倘若您把您今天得的花灯送与主子,主子便把那字儿给您。”小伙计在长灯的目光探视下战战兢兢,说话都在发颤,“倘若您不乐意的话,那字就得一直在这儿挂着。”
君兰沉默。
九叔叔的字,她想要。
可是宫灯,她也不想送出去。
最终君兰摇了摇头。
赵丹荷气恨,硬着声音与身边伙计道:“继续大声喊!越多人过来越好!”
她倒是要好好瞧瞧,闵九爷的字儿这样被人指指点点地看着,那闵八能坚持多久!
这家店铺门前搁置的花灯亦是漂亮。整个灯呈莲花形状,中间花蕊处点灯,暗夜之中瞧去更显幽然美丽。
有不少人为了花灯跃跃欲试。
可是,所有人在看清了那苍劲有力的字迹后,都惋惜地惊叹着不敢落笔。
只因心中有数,比不过。
*
闵九爷的字挂在花灯不远处的架子上,被人看来看去,来回评判。
君兰心里难过得紧。
虽然那不过是九叔叔随手写下的,而且是当做无用之纸被赵太保拿回了家。但,看到九叔叔的字被赵丹荷这样堂而皇之地放在外面,当做比试用的工具,她心里就堵的难受。
长灯现在一直在后面跟着,见姑娘怔怔地看着那字,悄声问道:“您有甚吩咐?”
君兰抿了抿唇,轻声道:“那是九叔叔的字。”
长灯颔首。
他能认出爷的字。
“……我不想九叔叔的字被她这样利用。”君兰讷讷地道:“但我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长灯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刚才赵丹荷的活计来和姑娘谈条件,他听见了。
在他看来,那是爷随手丢弃不要的东西,连他也不曾放在心上。却没曾想姑娘会在意。
说实话,许久以来他只看到了爷对八姑娘上心,今儿可是第一次发现,姑娘待爷其实也是很好的。
姑娘打心眼里心疼爷。
长灯高兴,悄悄退后几步打了个呼哨。
有人自暗处而来。
长灯问了几句后,心里有了数,低声与对方吩咐了几句。
待那人再次隐到暗处后,长灯扶着腰间佩剑走到赵丹荷跟前,往那儿一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么厉害的字,若真是比试应了,只一盏灯做注,怕是不够数吧?”长灯语气冷然地道:“不若加上这字一起做赌注。”说到这儿,他嘴角勾了勾,“如果我们能赢,那就连灯带字一并拿走。”
身为九爷身边护卫,长灯跟着九爷捉拿匪徒无数,手上过了不知多少人命,威势丝毫不输于军中名将。
在这样的气势压制下,赵丹荷有些紧张和害怕。
但她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再想到不过是个小跟班居然敢给她摆脸色,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还没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二等护卫。从四品官职。”长灯冷笑道:“我才刚知道这样的身份还不足够和你说话!”
说罢,他略一挑眉,扬着下巴朝赵丹荷嗤道:“倒是你,敢不敢报上姓名来。让我瞧瞧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赵丹荷被他气得俏脸涨得通红。
他分明知道她是谁!
但她此刻带着帷帽。他应邀说不知道她身份的话,她也没辙。
身为赵太保孙女,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可是这样众目睽睽下,她还真不方便说出自己的身份。当众和人争吵,再主动报上姓名,太有失贵女身份。
赵丹荷气得银牙暗咬。
一不做二不休。
既然闵家连个走狗都要藐视她,就莫要怪她不客气了!
“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字?”赵丹荷索性放开了嗓子,亲自大声说道:“这是闵九爷的字!”
周围哗然一片。
怪道这字如此出众,没人敢轻易动笔去尝试。
原来是出自闵九爷之手。
这就难怪了。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声。
赵丹荷扬声道:“闵九爷的字也不过如此。有谁来试试?说不定你们就能赢了闵九爷!”
她是打定了主意,无论是多么差的字写出来,她都要判定对方赢。再把花灯和这字一并送出去……
然后看看闵八是什么鬼表情!
赵丹荷心里畅快得紧。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赢过闵九爷”这样大的诱饵抛出去,居然更没有人敢上前应战。
所有人都在赞叹地看着那张字,议论纷纷。
“九爷的字?”
“果然非同一般。”
“原先我还想着自己比不过太丢人,现在知道是闵九爷,我就想开了。比不过九爷,那简直太正常。”
赵丹荷气得俏脸涨红,声音高扬,几乎吼道:“难道就没有人能赢过这字儿吗?”
没人去理会她。
甚至于没人再去理会那花灯。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那一个字上。
嘈杂的纷纷议论中,突然传出一道清冷男声。
“旁人许是不行。但,我可以试试。”
这声音虽从后方传出,却威势凌厉迫人。众人听闻后,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
不多时,一人从中缓缓踱步而出,“我想,我若是认真些落笔,应当能够胜过这随手一字。”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眉目清冷气度矜贵。
有认得他的人当即惊呼出声。
“这位……莫不是闵九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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