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萱曾和她说过,最喜欢她这样安静的脾气,最讨厌八堂姐那张扬的个性。闵萱还告诉她,平时和八堂姐相处都是不得不为之的虚与委蛇,场面上过得去就好。
君兰有些犹豫。
谁知她在这儿驻足不前,闵萱倒是主动过来和她打招呼了。
“君兰,今日你怎么穿了这么素的一身衣裳?怪单调的。下回挑件鲜亮点的。”
闵萱说着话的功夫便挽上了她的手臂。
君兰有些不自在,闵萱以前没有这样热情地对待过她,她不习惯于这样亲昵的动作。
但她很珍惜自己为数不多的友人,所以没有挣脱开。反而认真地低头重新看了下衣裳,才回答了闵萱之前的问话:“这是我自己选的。我倒是觉得颜色和样式都不错。”
“哎呀,你穿上这衣裳的感觉怎么和那个讨厌鬼似的?换下来换下来。”闵萱笑嘻嘻去拽她衣袖,“那个讨厌鬼死了,你这样穿,就跟想要悼念似的。太不吉利了。”
留意到她话里提及的人,君兰脚步顿了顿,侧首去看她。
闵萱没有发觉异样,挽着君兰的手臂开心地晃啊晃。
“没想到那讨厌鬼就这么突然没了。说起来,这样可真不好玩。少个能够作弄的人,往后的日子可哪里去找乐子?没办法继续套她话,也没办法继续背地里取笑她……唉,不如这样,改天我们重新找个逗乐的人,你说好不好?”
不过是简短几句话,入了君兰的耳后却让她觉得脑中一阵阵晕眩。
原来如此。
她还想,为什么眼高于顶一向傲气的闵萱会放下身段主动和她结交。原本她以为是得了一份难得的友谊,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被当成了个笑话而已。
闵萱没有收到回答,笑盈盈看过来,“你今儿怎么那么沉默?平时这种时候你都和我一起找办法来着。我想想啊,梨花巷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好欺负的了。不如我们看看荷花巷那边?”
闵家是从曾祖入京为官才迁入京城,而后祖辈的两位老太爷也考上了科举入朝为官,闵家逐渐兴旺。
如今京城闵家统共有两支,一是在荷花巷,那是闵家大老太爷的宅子。一是梨花巷,这是闵家二老太爷的家。
听闻闵萱已经开始打算到了荷花巷那边,君兰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地笑了。
“好啊。”君兰道:“我最近没有什么时间,还得烦请十妹妹帮忙找找了。十妹妹若是寻到,一定要和我说。”
“没问题,你只管等我好消息就行了。”闵萱信誓旦旦道。
君兰不动声色抽出自己手臂,径直超前走去,“快些进去罢。莫要让老夫人久等。”
梨花巷的老太爷已经故去多年,除去已经出嫁的姑太太们,如今共有三房人。
三老爷是老夫人亲生,五老爷是妾室所出。至于九爷……
他的出身不提也罢。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也无需顾及出身如何了。
君兰去到屋里的时候,两位夫人和其他几位姑娘都已经到齐。
九爷没娶妻也没妾室通房,女眷们都是三房和五房的。
君兰心中斟酌了下,择了远离十姑娘、挨着七姑娘闵菱的位置。
闵菱是闵萱一母同胞的姐姐,比君兰大一岁,如今已经十四。她不太爱搭理人,无论是以前的君兰或者是现在的君兰都和她不熟悉。
见到八妹妹的选择后,闵菱侧头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君兰安静地望着上首位置的老人家。
她小的时候,是跟在姨祖母闵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只不过到了七岁那年,姨祖母生了一场大病后身体每况愈下,她就搬离了恒春院。
老夫人让梨花巷的老爷和夫人们照顾她,最后五老爷和五夫人担下了这个责任,把芙蓉院旁的青草院收拾出来给她住。
自打搬走后,她见老夫人就困难了许多。仔细算算,上一回还是中秋节时候。
闵老夫人神色间透着疲惫,显然少女的逝去让她意外且伤感,“孩子还没及笄,不能大办,该如何,我已经吩咐了刘妈妈,就照着以往家里孩子的规矩来。”
闵家也曾有过孩子早夭。只不过表姑娘并非闵家人,却还要照着闵家的规矩来……
“这不太合适吧?”三夫人陆氏道。
高氏心虚,眉头一拧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三嫂没照顾过这个孩子所以认为不合适,我倒是觉得这样不为过。”
高氏语气诚恳地对闵老夫人道:“母亲,不若就这样罢。”
闵老夫人叹了口气,点点头。
高氏继续劝道:“老夫人,您看刚才那件事儿……”
“无论如何,现在也不能即刻下葬。”闵老夫人道:“茗姐儿怎么出的事,需得再查上一查。她性子谨慎,怎么就忽然落了水?”
高氏急了,微垂着头快速道:“可当时旁边又没别人。”
“府里那么多人,总有人会看到些听到些。仔细查查,好歹也要知道孩子是怎么去的。”
说到此,闵老夫人叹道:“她娘离开了还没几年,她也那么早就走了。我怎么着也得好好看看这事儿,给她娘个交代。”
高氏喉咙动了动,默不作声了。
君兰听闻后忍不住暗自苦笑。
倘若老夫人果然查明了真相,那么承受责罚的不也还是她么?
先是被人谋害,而后或许又要替仇人受过……
此种奇特的遭遇,从古至今怕是也只能寻到她这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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