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会有人说的。”东方越蹲下身子,一双狠戾的眸子,没有半点温度。猩红如血,冷然入骨,“到时候,你别后悔。”
“别后悔的是你。”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咽喉处还是疼得厉害,“这东西是假的,你还在追究不休,傻不傻?”
只是一句话,东方越骇然揪起她的衣襟,“你说什么?什么假的!”
“这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一块,虽然能以假乱真,可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成不了真的。”她冷笑两声,“怎么,肃国公在找这块玉佩?还是说,在找玉佩的主人?这玉佩,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你该问的。”东方越眯起危险的眸子,“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何知道,这块玉佩是假的。”
这玉佩做得极为真,便是自己当时也给迷糊了,险些没认出来。可夏雨为何知道,这块玉佩是假的?须知,这玉佩无论是成色还是玉质,哪怕是分量,缺口,纹路,都无可辨认。
唯一的特征,那就是从未与人说起过的秘密。
“这玉佩,是别人给我的。”夏雨不想对你说实话的时候,她说的谎话,你听着也会像真话,“花满楼里有许多孤儿,我便是其中一个。”她推开了东方越的手,“其中有一个,就带着这块玉佩。她说,只是她父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东西,来日若是父母能回来相认,也好做个见证。”
“只可惜,她后来生了病,没能活下来。那年代州府瘟疫,死了不少人,想必肃国公也有所耳闻吧!她临死前把这个托付给我,临死前还想着,若有朝一日能见一见自己的父母,也是极好的。若是见不到,来日我有幸相逢,能与她有个交代。”
夏雨取过东方越掌心的玉佩,“她说过,这玉佩上有个秘密,寻常人根本难辨真假,她却可以时时都认得出来。”说着,她将玉佩对着光线,微微的照着。唇角带笑,眸色黯然。
东方越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说的那般情真意切,好像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而且她方才的动作,似乎也是真的知道这个秘密。
若非长年累月戴在身上,谁都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所以夏雨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那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东方越声音微冷,却不似方才的狠戾无温。
“男孩。”夏雨苦笑两声,“与我情同手足,就是死得早了点。肃国公是不是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若是知道,能否告知一二,来日与他上香,我也算有个交代。”
东方越起身,夏雨虽然说得真切,可她的话不能全信。
“此事我会另加调查,若与你所说不符,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东方越嗤冷,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调查?
夏雨冷笑,花满楼都没了,上哪儿调查。何况花满楼那些破事多了去,死在花满楼里的也多得很,小时候饿死的累死的病死的,她也都见过不少。
查?上哪儿查?无根无底,连花满楼那些姑娘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家在哪,父母何在?调查?做梦吧!
何况现在,基本上属于死无对证。
只要东方越不找上疏影,谁都不会知道夏雨为何会有玉佩。
“随便查,只不过国公爷最好抓紧时间。”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喉间依旧好像有东西卡着一般,疼得厉害,“我想着,睿王爷没那么多时间,等你调查。”
这话刚落下,外头就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东方越转身走出石室,出去的时候,他回眸瞧了夏雨一眼,看见她干脆躺在了地上,也懒得起来。鼻间冷嗤一声,疾步出门。
“国公爷,睿王爷在正厅等着!”底下人一汇报,东方越当下愣了片刻。
“睿王怎么知道人在我这儿?”东方越眯起了危险的眸子,手底下的人,真是越发不会办事了。就这么点功夫,睿王就赶来了,果然是了不得。
“因为夏雨身边的两个女人,跑了!”这话一出口,东方越伸手便是一掌,直接将人震飞出去。
“混账东西。”东方越切齿,“不是让你们处理干净吗?竟然连两个女人都处置不了!”
“国公爷恕罪!”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的暗卫,“明明二人皆已中毒不得动弹,可不知为何,就在夏雨离开后,二人竟然恢复了自由。好像——好像自行解毒,全然没了中毒迹象。咱的人都被杀了,她们一直跟在后面。”
“废物!”东方越抬步往外走。
没错,这就是肃国公。
夏雨待着的地方,就是东方越的书房。
原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可没想到——百密一疏,那两个女子眼见着要被杀死,却突然自行解毒,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缘故吧!
东方越不是傻子,那毒可是专门为武功高强之人准备的,寻常鲜少有人逃脱。而既然中了毒,就没有活出升天的可能性。
这关键,该不会是在夏雨身上吧?
出了书房,去了正厅。赵朔气定神闲的坐在正厅饮茶,修长的指节轻轻夹着杯盖,慢条斯理的抬头望一眼进门的东方越,也不开腔,依旧慢慢的呷一口茶,而后慢慢的放下手中杯盏。
“睿王爷何时有如此雅兴,来我这肃国公府走一圈?这般空闲,岂非朝廷的损失?”东方越冷嘲热讽,坐了下来,随手捋了捋衣袖。
“朝廷损不损失,本王不知道。可本王损失了,想必肃国公知道。”赵朔吹着杯盏中的茶叶,浅尝一口清香怡人的香茗。
东方越冷笑两声,“睿王有所损失,怎么找到我这肃国公府来了?你睿王府有的奇珍异宝,难不成还得来我这肃国公府讨要?”
“这价值连城的东西丢了,可不是要来讨要吗?”赵朔手一松,手中的杯盖“砰”的一声落回杯口,“把人交出来吧,咱都是老相识了,也无需废话太多。你交人,本王带走,两不相究。”
“睿王这话说的,你的人怎么可能在我肃国公府呢?”东方越冷哼。
寻梅与阿奴从门外进来,冷然直视跟前的东方越。
“参见王爷。”阿奴与寻梅行礼,“方才便是肃国公府,劫了公子来肃国公府。奴婢与寻梅,皆是见证。还请王爷,做主!”
“好了,下去吧!”赵朔悠然自得的饮茶,“国公爷,可有异议?”
东方越冷笑着,“单凭两人的片面之词,就想搜我的肃国公府,睿王爷是不是打错了主意。我虽然不再是摄政王,可也容不得旁人,欺辱至我的头上。”
“那本王也告诉你一句,今日你不教人,本王就住下了。想来偌大的肃国公府,应该有足够的厢房留于本王与国公爷日夜相处。”他笑得魅惑。
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唇角带着凛冽的笑意,眸色却冷到了极点。
“睿王何时变得这般无赖?”东方越蹙眉。
赵朔一笑,“与无赖相处久了,自然也要沾点习惯。何况国公爷不也是抵死不承认,耍的不也是无赖吗?”说着,直接站起身来,瞧了一眼身边的国公府奴才,“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本王放在马车上的行李搬下来?本王今儿个就住这了!若是住得痛快,咱就不走了,反正肃国公府环境好,想来也不会饿着、冻着本王!这一年到头,还能省下不少银子,到时候都充给国库,也算是国公爷的功德一件!”
“你!”东方越冷然,这赵朔打从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耍无赖了?不然,怎么连行李都早早备下了?
“国公爷不会介意吧?”赵朔装傻充愣,缓步走出正厅,瞧了一眼外头极好的景致,“瞧瞧,这国公府就是好,连空气都格外的清新。夏内侍留在这儿也是极好,如此也让本王有个机会,能日日夜夜与国公爷促膝长谈。到时候秉烛夜谈也无不可!”
“赵朔,这是国公府,容不得你肆意。”东方越冷道,“来人,送客!”
“本王乃是当朝睿王,你这些狗奴才,谁敢动本王一根毫发,本王就剁碎了他喂狗。”赵朔潇洒恣意的走在长长的回廊里,一路游山玩水似的,格外惬意。东张西望,东看看西瞧瞧,好像压根不是为了夏雨而来,反而是单纯的想要住在肃国公府。
当然,赵朔是绝对不能住在肃国公府的。
否则——是要出大事的。
“睿王如此急着找人,是担心她的安危,还是担心她女儿身的身份泄露?让睿王好男风这一举朝皆知的障眼法,成了一种败局?”东方越冷蔑轻笑。
前方,赵朔顿住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气。
“交出来吧!”他转身,面上带笑,笑得凛冽。那一双桃花眼,若下了一场桃花雨,翩然嫣红。那是杀人前的预兆,也是他不悦的表现。
“你从不喜欢男宠,所作所为怕是别有目的吧!”东方越冷然望着远处,双手负后而立。幽冷的回廊里,奴才们早已退下,唯有赵朔与其并肩而立。
虽是死敌,却仿佛最了解彼此的,也是敌人。
“女人,惯来是绊脚石。”东方越冷笑,“没想到堂堂睿王,甘愿背负好男风之名,也不愿双宿双栖。可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挑她?论相貌,你可以有更好的。论身段,你能有更妙的。论家世,她更是连边儿都沾不上。你看上她什么?以至于让城府之深的你,甘愿深陷泥淖而不愿自拔?”
“这话,该问国公爷自己。彼时是如何的冲动,换的此生不能人道?”赵朔一语中的。
东方越冷眸骤眯,狠狠的剜了赵朔一眼。
阴鸷的眼底,浮起少许嫣红,桃花眸眸中带笑,“怎么,本王说错了?”
东方越转身便走。
夏雨被蒙着眼睛带出石室的时候,还浑浑噩噩的,脑子有些晕。许是东方越那一甩,摔得太狠了些,落地的时候全身骨头都嘎吱嘎吱的响。
站在院子里,有一双手,缓缓解下了她眼睛上的布条。
她嗅到了鼻间,淡淡的茶香。
“赵老九?”她闭着眼睛喊了一声。
布条落下的时候,她着急睁开眼,却被他的手捂住了眼睛,“光线有些烈,你慢慢睁开眼睛,别太着急。”是他!
她笑着点头,慢慢握住他的手,而后将他的手从自己的眼前挪开。
那张风华绝世的脸,就这样奇迹般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赵老九!”她一蹦三尺,直接挂在他身上,笑嘻嘻的如八爪蟹一般粘在他身上,“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哈哈哈,我还活着!”
顺着赵朔的视线,夏雨愣了愣,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回廊底下,站着面色黑沉至绝的东方越。撇撇嘴,夏雨从赵朔身上爬下,鼻间哼哼唧唧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和愤慨,“老光棍,秀死他,让他心窝猫抓一样难受!活该!”
赵朔揉着眉心,下意识的笑出声来。
除了夏雨,怕是没人会喊东方越为老光棍。
这丫头,怎就如此嘴不饶人呢?
“你别笑,他差点掐死我。”她这点还算是口下留情了。
赵朔蹙眉,果然瞧见她脖颈上一圈的红指印,确实是手掐留下的。若非她自身愈合能力极快,换做常人估摸着会凝血淤青一大片。
“他还对你怎样?”赵朔问。
“把我丢出去,摔了一跤,疼死夏大爷了。”夏雨揉着脊背,“反正这老光棍就是个疯子,絮絮叨叨的问我有关于玉佩的事情。”她朝着东方越扮了个鬼脸,有赵朔在身边,还怕什么东方越!
赵朔眸色陡沉,“玉佩?”他骇然望着缓步走来的东方越,四目相对,各自凛冽。
“告辞!”赵朔牵着夏雨的手就往外走。
“但愿睿王爷能护好自己的小犊子,说不定哪天,她就走丢了。到时候你再来肃国公府小住,怕也无济于事了。”东方越笑得瘆人。
赵朔冷笑两声,“那到时候国公爷记得手下留情!”
语罢,头也不会。
夏雨没听明白二人打什么哑谜,只是离开时,东方越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些心里发毛。总觉得有种想将她拆骨入腹的错觉,那眼神,阴森森的,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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