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天上云
妾似云中月
相恋相惜
相恋相惜
君若山中树
妾似树上藤
相伴相依
相伴相依
缘何世间有悲欢
缘何人生有聚散
唯愿与君
长相守、不分离
小夭看完,忍着泪意,一声不吭地攀住船舷,翻上了船。
紫衣女子把一碗酒推给她,笑道:“听闻你精通药理,不敢在你面前用毒,这只是一碗玉红草酿的酒,凡人饮用一碗可睡三百年,神族饮用了不过是头发晕、四肢乏力,睡上一觉就好。不是毒药,不是迷药,自然也没有解药。喝下后,我送你去见涂山璟。”
小夭端起酒碗,凑在鼻端,摇了摇,的确只是玉红草酿的酒,久喝会上瘾,只喝一次,对身体没有任何危害。
紫衣女子说:“我从不迫人,你若不愿喝,就回去吧!”
小夭仰起头,咕咚咕咚喝尽酒,说道:“璟呢?带我去见他。”
“我向来有诺必践!”紫衣女子开船,向着大海深处行驶去。
风声呼呼,从小夭耳畔迅疾地掠过。小夭头发沉、四肢发软,她靠躺在甲板上,仰望着碧蓝的天、洁白的云。
船停在大海深处,四周再看不到一点陆地的影子。
紫衣女子走过来,抱起小夭,把她放进一个厚实的水晶棺材里。
小夭有气无力地问:“你想做什么?”
紫衣女子把那片写了歌谣的里衣毁了,又从小夭的衣领里拽出了鱼丹紫。小夭抬起手,想阻止她,手上却使不出劲,被紫衣女子随手一拍,就推到了一边。紫衣女子用力一扯,鱼丹紫被拽下,她凑在眼前看了看,笑道:“这倒是个好东西,可惜太惹眼,不能据为己有!”她掌间用力,鱼丹紫化作了紫色的流光,消散在海风中。
小夭眼中的泪摇摇欲坠,问道:“璟呢?”
紫衣女子趴在棺材上,笑着说:“涂山璟已经死了!我现在就是送你去见他!这艘船已经在进水,没有多久就会沉到海底,你也会被棺材带入海底。我只是个杀手,奉命行事。雇主做了具体要求,不能见血,却要你永远彻底地消失,消失得连一根头发都再找不到。我冥思苦想了一夜,想起这片海域下面的可怕,才想到这个法子。”紫衣女子轻佻地拍拍小夭的脸,“你说雇主得多恨你,竟然连一根你的头发都不允许存在?不过,也只有这个方法才能真的不留一点痕迹,否则黄帝和黑帝可不好应付。”
小夭望着碧蓝的天空,没有被欺骗的愤怒、没有将死的恐惧,只有希望破灭后的悲伤。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得很辛苦,一颗心一直在漂泊,总觉得自己随时会被抛弃,和璟订婚后,一颗心终于安稳了,本以为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没想到璟竟然走了,他像她的父母一样,也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抛弃了她!未来的日子太漫长,她不想再痛苦地坚持,既然璟长眠在这片海域中,她愿意和他在一起。
紫衣女子看小夭异样得平静,一点不像以前她要杀的那些人,竟然有些惋惜,帮小夭整理好衣服和发髻,真心赞美道:“你的嫁衣很好看,发髻也梳得很好看,你是个很美丽的新娘子,涂山族长见到你一定会很欢喜。”
小夭竟然展颜而笑:“谢谢!”
紫衣女子愣了一愣:“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小夭懒得说话,知道了又能如何?
紫衣女子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雇主付了天大的价钱,我和我的搭档就决定干了,干完你这一次买卖,我们就可以找个地方养老了。”
海水漫到了她的脚面,船就要沉了。紫衣女子封上水晶棺,看了看天空,嘀咕:“真讨厌,又要不得不露出妖身。”说着,她化作了一只信天翁,向着高空飞去。紫色的衣衫从半空掉落,燃烧起来,还没等落到甲板上,就化作了灰烬。
水晶棺向着海底沉去。
小夭觉得憋闷,喘不过气,好似就要憋死,可等海水渗进水晶棺里,浸没了她的口鼻,她反而觉得舒服了,就像一条已经搁浅的鱼儿又回到了大海里。小夭不禁无奈地苦笑,这是一次计划周详的完美谋杀:海天深处,没有见血,甚至都没有动手杀死她,连一条穿过的紫色衣衫都被烧成灰烬,没有留下一点证据,可唯一的不完美就是——他们不知道她淹不死。
因为喝了玉红草,小夭的头昏昏沉沉,难以清醒地思索,被沉下海时,竟然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已经决定平静地迎接死亡,可突然发现死不了,就好像从悬崖上纵身跃下,本来期待的是粉身碎骨、一了百了,可居然发现悬崖下没有底,只能一直往下坠、往下坠……看不到始处,也看不到尽处,就这么痛苦地卡在了中间。
小夭躺在水晶棺里,看着身周的鱼群游来游去。一群红黑相间的小鱼围聚在水晶棺周围,好奇地探望着,小夭突然敲了敲水晶棺,问道:“你们见过璟吗?”
鱼群受惊,呼啦一下全部散去。
小夭只能继续躺在水晶棺里发呆。
夕阳西斜,天渐渐黑了,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变得如浓墨一般漆黑。
很多鱼都能发光,闪电一般游来游去,还有像萤火虫一样的蜉蝣,闪烁着蓝色、绿色的荧光,飘来荡去。海底的苍穹比繁星满天的夜空更绚烂,像是永远都下着彩色的流星雨。
不知道潇潇赶到没有,颛顼是否在找她,苗莆一定在哭。小夭突然想到,如果颛顼找不到她的话,真会一怒之下杀了苗莆。小夭再不敢躺在海底看“流星雨”了,她用力去推棺盖,却完全推不开。
小夭又踹又推,直到她精疲力竭,棺盖依旧纹丝不动。也许因为折腾了一通,肚子居然有些饿,小夭无力地看着棺盖,觉得好讽刺,原来这个谋杀计划还是很完美的,只不过,她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饿死的。
小夭记挂着苗莆,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用力地踹棺盖。
正砰砰地踹着,突然,她感觉到了危险,本能在告诉她,快逃!她四处看,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经一条鱼都没有了,本来五彩缤纷的海底苍穹变得漆黑一片。小夭感觉整个大海都在颤抖,她想起那只信天翁妖说这片海域下面很可怕。突然,她脑内闪过一段相柳说过的话,他从奴隶的死斗场里逃出来时,差点死于海底的大涡流。虽然那个时候相柳并不强大,可无论如何他都是海之妖,能杀死他的大涡流一定很可怕。
小夭没见过大涡流,只能想象大概类似于陆地上的龙卷风,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摧毁绞碎。原来,这才是信天翁妖说的“永远彻底地消失”,还真的是一根头发都不会再存在!
小夭拼命地踹棺盖,想赶在大涡流到之前逃出去,但棺盖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小夭这会才明白为什么信天翁妖要多此一举地把她关在棺材里。
浓墨般的海水在咆哮翻涌,水晶棺被卷了起来。没等小夭反应过来,水晶棺随着水流急速地旋转,小夭在棺材里左翻右倒,被撞得眼冒金星。
她听到,棺材被挤压变形,发出“咔嚓咔嚓”碎裂的声音。小夭现在又巴不得棺材再结实一点,如果大涡流的力量强大到能把坚固的水晶棺挤成粉碎,那么当水晶棺裂开的刹那,她也会立即变成血肉末。
随着水流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大涡流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一声巨响,水晶棺轰然碎裂。小夭“啊”一声尖叫,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感受到刹那间碎裂成肉末的痛苦。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在天旋地转中,看到相柳白衣飘拂,屹立在她身前,飞扬的白发张开,犹如一双巨大的鸟儿翅膀,将小夭轻柔地呵护在中间,阻隔住了大涡流撕碎一切的巨大力量。
小夭几疑似梦,呆呆地看着相柳。
相柳皱了皱眉头,显然,身处大涡流中间,他也很不好受,而且他们正被急速地带向涡流中心,真到了涡流眼,相柳也会粉身碎骨。
他的手抚过小夭的眼,让小夭闭上了眼睛,小夭的脑海里响起他的话:“我必须要露出妖身才能离开这里,不要看!”
小夭点了下头,感觉到翻山倒海般的震颤,就好像大涡流被什么东西生生地撕开了一条缝隙。
小夭感觉到他们在远离,危险在消失。她忽而很好奇,十分想睁开眼睛看看相柳的妖身,犹疑了一下,在心内告诉自己“就一眼”,睁开了眼睛——
层层黑云,犹如即将倾倒的山峦一般压在他们头顶。滔天巨浪中,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头海妖正在和整个大海搏斗。大海愤怒地咆哮,想要撕碎他们,九头海妖却夷然不惧,从容地迎接着大海的攻击。一波又一波的海浪砸向九头海妖的身躯,释放出强横至极的力量;浪峰犹如利剑,直冲云霄,想要把九头海妖的头撕下。这是最强者和天地的对抗,没有丝毫花招,没有丝毫技巧,有的只是力量和力量的碰撞,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风起云涌、惊涛骇浪中,相柳竟然察觉了小夭的小动作,一只头看向她。
小夭立即闭上了眼睛,心扑通扑通直跳,不是害怕,而是震撼,就如从未见过大海的人第一次看到大海翻涌,从未见过高山的人第一次见到火山喷发,无关美丑,只是对力量的敬服和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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