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河面清风徐徐,夕阳余晖洒遍河面,波光中跳跃着金子般的光芒。
斐清泉一直沉默不语,怔怔看着河面,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江远并不清楚他此行的结果,但是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
“江远,”斐清泉忽然开了口,“你的家乡在哪里?哦......我忘记了,太平镇对吧?人老了,记性也不大好。”
江远并没有说话,他觉得斐清泉此时需要的是人倾听。
河风吹乱斐清泉银白的胡须和头发:
“我的家乡,在太簇郡。每年春年,那里的梨花都开得很美。连绵数里,远远望去,就如同落雪一般。”
江远面上在听,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
没有什么,比听一个老头发牢骚更无聊的事了。
只听斐清泉继续说道:
“年轻的时候,我天赋不行,偏偏脾气又犟,受不了那些天才同辈的冷眼,于是便离家外出闯荡。这一闯荡,便荡到胡子都白了......游荡十余载,走遍薛国各地。后来想要安定了,在夷则郡待过十年,后来又来到这阳城,一待便是三十年,直到今天......”
船主人进入船舱之中,呈上美酒鲜果,随后便又退下。
斐清泉则远眺河面,继续说道:
“有时候,我都觉得阳城就是自己的家了。在这三十年间,我与数任县令县尉同事过,看着阳城从一个被妖鬼肆虐的贫瘠小城,一点点变成今天的模样......而今天,我却很想再回家乡一趟,看看那盛开的梨花......”
河面上,一艘华丽快船超过画舫,上面传来一阵年轻男女的嬉笑。
那是蓝家的子弟所乘坐的船,他们似乎在做什么有趣的游戏,将几个奴隶的双腿绑上绳索,再将他们投入河中,由船拖着缓缓前行。
“江远,”斐清泉说道,“你看那些人,高高在上惯了,便不再将普通人看作是人。你以后不要学他们。”
江远诧异地看了斐清泉一眼,这个老头今天格外不对劲。
就这么当着别人说蓝家的不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地位,万一被蓝家知晓,谁知道又会惹来什么麻烦。
至少江远不会如此莽撞,在他没有实力与蓝家角力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与他们发生冲突。
船度过轩河的时候,太阳已经垂下山后。
县令蔡行带着一众官吏前来迎接,稍候便是为业县官员的接风酒宴。
斐清泉要返回守护青铜棺,便与来迎接的夏铭煊一同离开。
江远与蓝家的子弟则被一众官吏拉去参加筵席,频频把酒言欢,不亦乐乎。
筵席散后,明月高悬,夜色已深。
蓝萱来到江远面前,眼睛之中有着亮晶晶的光彩:
“江捕头,我与几位堂兄弟想要在轩河边游玩,不知道江捕头可否为我们介绍阳城美景?”
江远顺着蓝萱的身后望去,果然见到几个蓝家的子弟在等候。只不过他们神色倨傲,似乎这个提议他们并不怎么喜欢。
虽然不知道蓝萱为什么大晚上的邀约自己出游,但是江远并不在意。他同时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所谓的世家子弟。
当即江远笑道:
“蓝小姐相邀,江远岂敢不从?”
于是江远便上了蓝萱的马车,数辆马车开始在街道驰行,带着几十个奴隶朝着城外走去。
入夜之后,城门早已关闭,但是有江远在,这一切并不是问题。
轩河河畔,滔滔水声不绝于耳。
小路幽邃,杨柳低垂,早已经没有一个路人。
江远与一众蓝家子弟下了马车,顺着小路悠闲步行,奴隶们顺从地垂首尾随身后。
这帮蓝家少年,似乎与蓝萱为首,蓝萱不说话,他们都各自缄默。
前行了一阵,远离了城池。从这里回望阳城,可以看到夜幕中它深沉高大的轮廓。
蓝萱终于开口:
“这阳城,终究远比业城要繁华好玩得多。可惜,却并没有被封赏给蓝家。不然我倒是想在这里常住。”
江远笑道:
“如今业县已成为东崇君的食邑封地,相距阳城不过一河之隔。蓝小姐若是以后有空,多来便是,在下一定好生招待。”
蓝萱掩嘴一笑:
“江捕头真会说笑,明夜过后,恐怕阳城之中再无人烟。到时候我还来荒芜之地作甚?”
江远眉头一皱,问道:
“蓝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斐清泉并没有将消息告于江捕头,”蓝萱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也没有多少关系,江捕头既然有血脉传承,自然与那些贱民不同。说实话,小女子一直和欣赏江捕头......”
江远眉头依然紧锁,事情,似乎已经开始超出自己的想象......
只听蓝萱继续说道:
“如今我们蓝家封地再度扩大,正缺人才。小女子也被安排管理一城,真的很希望江捕头能来帮我。”
正说着,一阵声音忽然从夜空中响起。
一个人影从杨柳树冠缓缓飘来,由远及近。
江远双目一凝,浓郁的鬼气,已经让他辨认出来者是何种东西。
只见那人身穿白色长袍,衣领和袖口有着青色纹路,面色涂着厚厚的粉,头戴一顶小帽。
让人惊异的是,它的衣服之中仿佛没有身躯,白色长袍被夜风吹得胡乱舞动,猎猎作响。
看上去,就如同一个脑袋拖着一件衣服在飞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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