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和正说完,闭目垂首,只待掌门动手。掌门默然静立,似在思索一番话真假,迟迟难有断论,戴和正已存死意,决然不能说谎,但言及正道巨擘勾结魔族,意图颠覆人域,实在过于危言耸听。师门恩怨尚可缓,一族休戚却草率不得,问道:“师叔祖信件何在?”
戴和正听到这里,脸色更加惨然,道:“信件……信件被杀手噬魂破了印记,其中内容我已擅阅,却……”
掌门见他如此,厉声道:“却如何?”
戴和正心知若无信件为证,自己所言全是一面之词,无人可对质,自己含冤而死还在其次,地脉之眼关乎天下人族。当下将信件拿出,递于掌门,一边诉说信封玄妙之处,只盼掌门智见超绝,悟透玄机,向朝廷大派游说地脉之眼阴谋,自己虽死无憾。
掌门取信细观,足足看了一刻钟,戴和正微微讶异,信上只有八个大字,一眼便知,怎地需要看如此之久,又想莫非掌门发觉此中蹊跷。
掌门将信件封回,道:“你阅过这信,说的什么?”
戴和正肃色道:“凭善而尽,遇恶则清,是师叔祖初时见我的嘱咐。我绝无不敢忘,更不敢丝毫违背。”掌门此问,当是要执行门规,此时生死置之度外,言语里有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概。
掌门脸上露出古怪神色,变幻不定,终于叹了口气,道:“权势之欲,果然令人着魔。戴师弟,你很好。”
戴和正自进门起,掌门句句声色俱厉,这时听他唤自己师弟,心里一动,随即黯然,只道他叫惯了嘴,一时改不过来,但是临死之前,这一句也让他心有慰藉,顾不上体味话里意思,道:“掌门师兄,动手吧。”
掌门一怔,衣袖挥动,戴和正闭目待死,却迟迟没有动静,心里一酸,掌门还是不肯饶了自己,定要将自己带回宗门受刑,睁眼时,却见掌门将信封递到自己眼前,看着自己,道:“戴师弟,委屈你了,你走吧。”
戴和正愣住,怎么也料不到事情峰回路转至此,掌门见他神色,又微笑道:“戴师弟愣着干什么,此事我已有主张,你自便去吧。”
戴和正心里仍是狐疑,转念又想到紫鳞生死未卜,烟儿处也需质问个清楚,既然掌门暂饶自己一命,就该将诸事了结,于是又行了一礼,道:“掌门师兄,师叔祖遭难,此事与我大有干系,我定将查明手刃凶手。”掌门只是挥挥手,便出门去了。
戴和正心底更疑,掌门怎地对此事毫不在意,心里有一拳打到空处之感,见他离去,也只好出了清微行宫。
戴和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知何处去,茫然已极,短短一月不到,人事大变,恍如隔世。
事有轻重缓急,联想当日紫鳞与自己流沙河里分别,她应当沿河逃亡,可流沙河水系遍布,支流数不胜数,何处找去。只好沿着流沙河向上游行走,寻一些线索,听一些江湖消息再做打算。
而烟儿大概已归炼血殿,自己修为未复,深入魔地,必会死在半途。计较一番,便出了京都大城,往流沙河而去。
此后,流沙河岸边,多了一个踽踽独行,形单影只的行者过客,但谁也没来留意这个邋遢汉子。沿岸人烟稠密,颇见繁华,而一路走来的戴和正却见到光鲜背后,林立之帮会,交错之势力,尽管打着锄强扶弱的旗号,无一不是做着压榨剥削底层贫民的丑事。更讽刺的是,为虎作伥,狐假虎威,为害乡里四邻最恶的爪牙,往往来自这群贫民之中。人性之恶,莫过于此。
戴和正路见不平,伸手相助,只能帮得了眼前一时,往上追查却总发现各大门派的影子掺杂其中,难解难分。戴和正往日尽在边境猎杀凶恶魔族,近日对付的也是邪魔大枭,都没有这般无力之感。
沿路独行,修为慢慢恢复,心境也大大变化,始知门中有些修为高深的长老,遁世而居,不理世务之缘由。
这一日,戴和正走到当日救护自己的年轻女子竹屋附近,远远看去,心里感叹。走近一瞧,见屋外挂着白布素缟,心里一凛,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神识扫过,屋内无人。推门而入,见往日洁净的桌椅竹榻,灰尘堆积,想到那个日间补网,夜里还做针线活的勤劳姑娘,心里再无怀疑,这家里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正思虑间,忽闻屋外脚步声急急,一听便知是那年轻女子,随后有三个武者追赶,步履沉重有劲,显是有武艺在身。戴和正听三人不过后天修为,即便有凶险,自己也来得及出手制止,便缩身避在角落,要听听事情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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