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戴和正经脉尽复,尤胜从前,真血之力尚有余力,仍在滋养戴和正周身穴道经络。炼血殿处未有岑商传信,亦未有岑商被擒失利的消息传来,岑商硬功超群,两人料来也无甚大碍,雷龙之事却耽误不得。戴和正又修书一封,将从遇见都贯到遭遇陈丹青、岑商和元始门等事宜写的详尽,对于自己的行程只简述几句,搪塞以历练去了,便交托了小郭派人送至玄阳教。诸般事了,戴和正便携着血绯烟出云阳城往南下而去。
来时,两人一路艰难曲折跌宕起伏,此番去路却无半点悲抑之感,雷龙也并不催促,两人信马由缰,说些江湖掌故,言笑晏晏;走马观花,看沿路秀丽山水,惊叹连连,丝毫不觉辛苦。晓行夜宿,几日间出晋入楚,离雷泽已是不远。
离此数十万里之遥的玄阳教,后山一处竹舍茅庐前,正候着一位中年道士,赫然便是玄阳教的掌门马和德,他接到戴和正的书信,马不停蹄就奔往后山太上长老的筑所,轻叩三下后在柴扉外等候。
稍顷,柴扉吱嘎作响,无风自开,玄阳掌门顾不上繁文缛节,踏步便进了竹舍,径往屋后一处凉亭去了。若是教相熟的师兄弟瞧见,定然大吃一惊,素来沉稳深虑的掌门竟然如此失态少仪。掌门到了凉亭前,对亭中一位老道行了一礼,不待对方反应便道:“师叔祖,弟子有一事疑惑,特来请教。”
亭中老道闭目端坐,似神游物外,手边红泥小炉上坐着黄铜水壶,壶中泉水正沸,升腾而起的水汽氤氤氲氲,变幻不定,却给人以澄心明静的感觉。
掌门见状下意识收摄心念,静静肃立亭外,脸色浮躁之色大去,片刻方才听到老道声音:“众人皆道你沉稳持重,最合掌门之位,老道我才知你赤子侠心,这十几年确实委屈你了,掌门之位对你是福是害,当真难料。”又道:“你我性子最像,你大可不必拘束,平常人前拘束,到老道我这还这般拘束,那可得把你逼疯了不成。有什么事说罢。”说完,老道抬头看向掌门,眼里似欣赏似惋惜。
掌门闻言,心中暗自感叹,旁人只道他执掌一派之尊,荣耀已极,却不知他内心深处宁可不要掌门之位,情愿下山游历,仗剑行天涯,快意报恩仇。可事与愿违,二十年前老掌门与分神长老先后驾鹤仙去,门中危难势弱之际,众人推举之下,他勉为其难忝任掌门,撑起大厦可危的玄阳一派,直到眼前这位师叔祖,破境分神,方才能稍稍舒一口气,然而掌门坐定,众人更服其德才,再无卸任推托之理。掌门心念数转,终是没接老道话头,沉声道:“师叔祖,这是戴师弟传来的急信,请看。”
老道抬手封了小炉气孔,水沸稍止,又轻轻一探,便将信件拿到手里,阅毕,说道:“你戴师弟我已见过。”又抬头悠悠看向天空,道:“他自有一番机缘,而我玄阳教却有一番劫难。”
掌门闻言大惊,陈丹青乃本门分神以下修为最高之人,跻身人族八大高手之列,他本委托陈丹青处理边境人质交换一事,人质已回,他却渺无踪迹,见到戴和正的急件,生怕陈丹青落入魔族之手,便来请教门中唯一的分神长老。这老道以易成道,素有窥探天机之能,掌门本担心陈丹青安危,却不料老道说门派还有一劫。他自履掌门一职,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近来以为稍可放松,闻听此言,当真如晴天霹雳一般,道:“还请师叔祖明言示下。”
老道叹道:“戴和正不知我真面目,自来寻卦,不算窥探天机,若是此刻着意起卦卜算我教和丹青师侄,却是大违天理。我也只能看个大概,丹青师侄目下没有血光之灾,我教却有无妄之劫。”
掌门闻言道:“如果我教自闭山门,开启封山大阵,如何。”
老道苦笑道:“劫云早起,乱象已生,树欲静而风不止,天下尽入漩涡,莫能幸免。我教既不能明哲保身,便主动红尘历劫,或有一线生机。我曾寄语戴和正一言:凭善而尽,遇恶则清。你等可与之共勉。”
雷泽处于荆楚地界,与云漭大湖隔万川相望。雷泽与云漭大湖古时本为一体,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泥淤沙积,万川以北便形成沼泽地,又有群山环绕,水汽蒸腾不散,多生雷雨,雷霆之力愈积愈多,便成了当今雷泽。楚地与晋地风光大异,山峦连绵,碧水清江,号称万湖之国。而楚人信巫重祀,善歌好舞,服饰鲜艳明丽,风物别致。
血绯烟初到楚地,大受民风感染,连日赶路风尘仆仆,雷龙自缩在黑杖中也无不允,便和戴和正进入楚地大城郢都,寻一间客栈便要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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