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刘总旗,陈知县很快来到了战场,远远就看见十个风格和普通明军卫所士卒迥异的兵丁站在那边,为首的那个总旗打扮的,正在和本地的百户交涉着什么。
无论从气场上看,还是从动作上看,本地的百户在这个低他整整一级的总旗面前,都是气势尽失。
这和那个总旗身上沾染的血迹多少带着点关系,毕竟刚刚经过激战的人,身上的杀气都要更外显一些,只不过陈知县好歹也是个举人,能看出来这里面的差距的本质其实不在这血迹上,而是在更深层的,他说不太清的方面上。
大概……能留在这里的,最次都是杨尚荆那个少詹事的心腹有关?
陈知县琢磨着,提起提起长衫的下摆,就冲了过去,在杨尚荆的心腹面前有所表现,总要比没什么表示要强。
于是这个总旗就看着年过半百的陈知县呼哧带喘地冲了过来,脸上通红,额头见汗,口中喊着:“杨少詹事现在何处?下官来迟一步,还……”
就算陈知县没穿官服,可是终究有气势摆在上面,这总旗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陈大令?末将这厢有礼了。”
陈知县这会儿也不敢摆什么文贵武贱的臭架子,更不敢动怒,只能陪这个笑脸,低声下气:“这位军爷有礼了,却不知杨少詹事如今可是安好?”
一路上,那位刘总旗都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埋伏杨尚荆的人手,少说也有六七百人,甚至还有可能上千,这么大的动静,他这个知县和聋子瞎子差不多,可不太好弄。
所以在赔笑脸的时候,陈知县悄默声地从袖子里递过去一块银子。
在他的印象里,这年头就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穷当兵的哪怕到了总旗的位置,油水也没有多少,自己这块银子少说也有三两多了,总归能探到对方一点儿口风。
然而杨尚荆手底下的兵,不说待遇比之寻常的卫所士卒翻了几番吧,最起码饷银是不克扣的。再加上这会儿,杨尚荆刚刚因为这个知县失察被截杀,手底下的人哪里还敢收银子?
所以这总旗不为所动,冷哼了一声,把个陈知县闹了个面红耳赤,然而这会儿,他还是只能赔笑。
这总旗跟在杨勤身边,也算是个机灵的,否则这事儿也不能落到他的头上,所以他脑子里转过几个想法,继续皮笑肉不笑:“嘿嘿,嘿嘿,可使不得啊,陈知县。”
这回干脆连大令这种称呼都没了,直接就叫知县,于是这位陈知县脸上的汗珠“刷”就下来了,他知道,在这个很大概率是杨尚荆心腹的总旗这里,自己是讨不到好处了。
由小观大,在杨尚荆那里,自己是个甚么情况,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然后,这个总旗的下一句话,让这位陈知县虎躯狂震,差点抖成了筛糠:“我家少詹事如今前去了县城外的馆驿,我也不晓得少詹事如今情势如何,只不过走的时候,身上沾了点儿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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