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瑄凝望着她,声音放得更柔:“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并未像正在好逑淑女的青涩少年那样,矢口否定心上人臆测的关于两人未来的负面可能性。
卫戗垂下眼眸,沉默良久,才又开口:“勾心斗角这种事,向来不是我所擅长的。”顿了顿:“何况你对我还了如指掌。”
王瑄的目光一直胶在卫戗脸上,随着她的一笑一颦而明媚黯淡:“正因为了如指掌,才更有可能一败涂地呀!”
因心不在焉,所以不曾留意王瑄的神色,只听了个囫囵,且下意识的把他归类为潜在敌人,所以这话经过卫戗的耳道,竟扭曲成“哪里哪里,也有可能输呢!”的假客套,令她觉得要是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自己很有可能冲动的拎起雕几上那只价值不菲的玉壶,轮圆了拍在王瑄那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上——对方破相事小,叫她赔钱可就事大了!
于是卫戗装作陷入沉思的模样,以沉默的方式,单方面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在到家之后,下车之前,卫戗还是主动和王瑄说了句:“对了,我即将成亲。”
王瑄神色如常:“我知道。”
卫戗有些诧异:“阿珏告诉你的?”
王瑄眸光微闪,道:“算是吧。”
卫戗怪道:“你不来劝我一劝?”
王瑄反问:“你难道希望我来劝你么?”
这反应出乎卫戗意料,之前王珏为了拆散她们这对好姐妹,还明目张胆给虞濛使绊子,编排出一套什么“阴煞入命宫”的说辞,而王瑄也有过类似的明示暗示,应该并不乐见她和虞濛有更深的牵连:“我以为你听说我执迷不悟的还要‘迎娶’阿濛,会仁者爱人的奉劝我一句——不要连累了无辜善良的名门贵女,坏了人家的大好前程……”
王瑄眼眸沉静安宁,浅笑道:“如果非要说有个执迷不悟的,那也应该是虞氏阿濛才对,至于坏了大好前程,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无关旁人责任。”
把虞濛看作自己人的卫戗不喜欢听他这么说:“你不要……”
被王瑄打断:“至于十哥怎么想,那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他甚至搞不明白王珏此刻的表现究竟几分假意几分真情——那个不管用上多少手段始终压制不住的厉鬼,如影随形伴他一路成长,且在他午夜梦回,阴森森的立誓说:“待你弱冠之日,便是我彻底吞噬你之时,哈哈哈……然后我会顶着你的这副臭皮囊,叫那些欺我、辱我、轻我、贱我、负了我的蠢物们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那样的怨毒,令他每每想起便觉通体生寒,所以,那怨魂当真会有心?他不太相信呢!
王瑄话题有点跳,叫卫戗一时间不能跟上节奏:“嗯?”
王瑄微微一笑,道:“但对于我来说,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虞氏阿濛想怎么做,都与我无干。”点漆似的双目透出异样神采,樱唇绽红:“只要你高兴就好!”
面对这样的王瑄,卫戗几不可察的摇摇头,不得不承认,看了这么久,再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笑容,还是觉得好看到令人心悸,默默腹诽:真是的,好好的一个少年郎,偏偏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妖孽脸!
慨叹完毕,抬起眼帘,对上咫尺之遥放大的俊脸,吓得她差点跌了:“你在干什么?”
王瑄漆黑的眼眸温润柔和:“我在看你眼中的我。”
卫戗伸出一手撑住他光洁的额头,将他推到一臂之外:“我‘迎娶’阿濛那日,你若不忙,就来坐坐。”
王瑄伸手轻握住卫戗尚未撤离的手腕:“好。”
“我卫氏和虞氏联姻,又有王家和桓家来捧场,想想就是一时风头无两的局面呢!”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挣回自己的手,说罢还轻笑两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若说风头,我王氏下一任族长大婚,定会更胜一筹。”掌间空了,王瑄慢慢收拢手指,缓缓放下。
就算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并无它意,可在另一个人的心目中只要把他戳上“坏心眼”的印鉴,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在另一个看来,都有可能是“冒坏水”的表现,所以听到这话的卫戗第一反应是:这小子跟我抬杠呢!
于是她板起脸,言不由衷道:“是是,你琅琊王氏高高在上,无人可敌!”
王瑄先是一愣,随即莞尔失笑:“你呀——”轻叹一声:“真会装糊涂。”
是夜,晚饭后,卫戗将受邀赶来的卫坚请进书房——既然举着家族联姻的旗号,总该找个长辈撑门面,她爹是指望不上了。
对于卫戗迎娶虞濛这件事,卫坚虽觉不妥,可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只能顺从卫戗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
六礼的前三项——纳采、问名、纳吉皆已完活,今晚卫戗要敲定纳征和请期的细节。
卫戗很忙,可总有不招人稀罕的家伙不请自来给她添乱,人家又亮出身份,举着办公的旗号要求她必须亲自前去接见,推拒不能,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拉上王珏陪同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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