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菡和蓝汧陌是在前后脚的时间回到家里,前者才刚脱掉鞋子,甚至连拖鞋都没穿,后者的开门声便响了起来。站在门口,两个人面面相觑,似乎都觉得很巧。眼见蓝汧陌手上提着的菜,言清菡自然不会想到她是去见了战戴璇,只以为对方是单纯的出去买菜而已。
“回来了,今天工作忙吗?”见言清菡傻呆呆的看着自己,连鞋子都忘了穿。蓝汧陌走进来,把菜放到地上,替她把风衣和西装脱下来,再挂到衣架上。这样的事,是两个人在以前每天都会做的,可最近,却是第一次。这样想着,言清菡忽然觉得自己很幼稚。只因为蓝汧陌为她脱衣服,就高兴到心花怒放的地步。
“嗯,临近年底,事情比较多。今天本来也要加班的,结果员工们超额完成了任务,我这个当老板的也就轻松了。”坐在沙发上,言清菡向蓝汧陌说着工作的事,不停用手揉着发疼的头。看她疲惫的模样,蓝汧陌站到她身后替她捏着肩膀。直到后者紧皱的眉头松散开来,才停止动作。
“小陌,我去煮咖啡,你要吗?”没过一会,言清菡开口问道。她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五点,现在吃饭,着实有些太早了。“你休息就好,我帮你煮。”蓝汧陌按住言清菡的肩膀,把她推坐到沙发上,起身走进厨房。
身为贴心的恋人,蓝汧陌自然知道言清菡喜欢品茶。在一般情况下,只要有茶,言清菡就不会喝咖啡。最近,言清菡喝咖啡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些时候,甚至连糖和奶精都不加就直接喝下去。蓝汧陌知道,对方这样做,无非是想提神,以完成堆积如山的工作。只是,看言清菡皱着眉头把那一杯杯咖啡喝下去,她还是会很心疼。
因为自己的原因,言清菡一直都处于焦虑和忧愁的状态。毫无疑问,她们之间的隔阂让彼此都很累,甚至是不知所措。蓝汧陌也不想这样,她也想把那些不好的事情翻过去,和言清菡恢复到曾经的感觉。可是,只要一想到每周一次的心里辅导,她的心又会不由自主的沉下去。
除了蓝汧陌自己,没人知道当她走入那个医院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第一次和张诚谈话,她连讲话都是磕巴的,手心溢出的汗把沙发的扶手浸的湿透。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张诚是清菡的朋友,是心理医生,并不是那些把自己当成疯子或傻子的人。
然而,当她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份同情和忧虑之后,蓝汧陌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就算嘴上说着满口的漂亮话,张诚看自己的眼神,还是一种看病人的感觉。那眼神让蓝汧陌不安,害怕。她曾经在无数个噩梦中看过这种眼神,那些人用或怜悯,或嘲讽,或可惜的目光看自己。他们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深爱的人。
蓝汧陌从不觉得自己的病有多严重,只是偶尔的头疼发作会让她苦不堪言。每一次,听着张诚用那些专业术语辅导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蓝汧陌根本不想听他和自己说这些废话。因为,他说的那一切,自己都明白。
除了那一句,不要拖累言清菡。
听着咖啡煮好的声音,蓝汧陌拿出言清菡和自己同款的杯子,将香醇的咖啡倒入其中,并在言清菡的杯子里加了一大勺奶精。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可能会不符合对方的要求,可是,蓝汧陌真的舍不得让言清菡喝这样苦的东西。
不过,若是心苦了,不论吃多少块糖,都是无济于事的。
想到这里,蓝汧陌伸手去拿咖啡。然而,杯子并没有被端起,而是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纵然还带着手套,可滚烫的咖啡还是渗了进去,将左手烫的生疼。只是,这样的疼痛,蓝汧陌已经不在乎了。她看着自己发抖的左手,整个人楞在了原地。
“小陌!你怎么了?”杯子摔碎的声音很大,言清菡自然能够听到。她以为是蓝汧陌出了事,急忙冲进来。眼见属于自己的杯子摔在地上,支离破碎。言清菡并不关心杯子,她满心满眼,都是站在那里好似丢了魂魄的蓝汧陌。
“是不是烫到了手?来,我帮你涂药。”情急之下,言清菡说着就要去摘蓝汧陌左手的手套。可是她的指尖才触碰蓝汧陌的左手,便被对方以极快的速度躲了开来。“清菡,我没事,不好意思,你的杯子让我打碎了。”
蓝汧陌把左手背到身后,略显慌张的说道。见她在这个时候还对自己遮遮掩掩,言清菡更是急得不行。她刚才只是摸到那只手套,都感觉到极高的温度,更何况是蓝汧陌藏在其中的手?“小陌,别任性了好不好?让我看看你的伤。”
言清菡不明白蓝汧陌到底是怎么想的,究竟有什么事会比身体还重要?明明都烫成了那样,为什么不让自己看?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想要瞒着自己吗?“我说了,没关系。”蓝汧陌低声说道,绕过言清菡,急忙朝厨房外走去。
可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肩膀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钳制住,随即被按到了墙上。瞥见言清菡脸上强行压抑着的愤怒,蓝汧陌觉得此时的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居然让言清菡这样一个从不会动怒的女人为她气成这样。
“蓝汧陌!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也在气我让你接受心理治疗的事。我说过,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幼稚,只选择不理我,冷落我的这种方式?”
“我爱你,在乎你,所以我想要关心你,保护你。哪怕你皱一下眉头,我都会很难受。我真的不明白我们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想要对你好而已,你为什么不肯接受呢?你烫伤了手,我没有一点想要窥探你*的想法,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事而已。”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你别再这样下去,好不好?”言清菡说着,把蓝汧陌紧紧抱在怀里。看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肩膀,蓝汧陌眨着越来越热的眼睛,强行把那些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液体逼回去,露出一个她自认为最虚伪的假笑。
“清菡,我去洗澡了,我会自己涂药的。”听着蓝汧陌疏远冷漠的话,言清菡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由着对方把她推开。她很想追上去或是叫住蓝汧陌,可是,喉咙已经再没有勇气发出一点声音,双腿也越发的不听使唤了。
“小陌,别这样对我,好不好?”过了许久,言清菡才回过神。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弯下腰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的碎片,又把流了一地的咖啡擦干净。她平静的做着这些事,脸上没有丁点波澜。就好像刚才那个爆发过的人,并不是她。
强迫自己不去看言清菡落寞的背影,蓝汧陌走进浴室,锁好门,这才将左手戴着的手套摘下来。因为被刚煮好的咖啡烫到,那只手早已经变成了粉红色,在虎口的位置甚至还起了一个不小的水泡。然而,这并不是最骇人的地方。
只见那布满粉红色疤痕的手臂上横着四五条还没有结疤的新伤,其中,距离手腕最近的一条还在不停的向外溢出鲜血。本来,在刚才被战戴璇捏住的时候,这道伤口就已经裂了开来。如今被热腾腾的咖啡一汤,那周围的皮肉更是被烫到皱了起来。
打开水龙头,蓝汧陌把手放在下面,任由那些凉水冲刷她的肌肤。被烫伤的皮肤得到了舒缓,可手腕上的伤痕却被凉水刺激的更痛。看着鲜血一滴滴的掉落在洗手台里,蓝汧陌看着那只残破不堪,根本无法见人的左手,笑出声来。
清菡,对不起,我又做了让你难过的事。说我偏执也好,说我不懂事也罢。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把这样一个无用脆弱的我展现在你面前,因为我不忍心让你跟着我一起难受。你说我可以打你,也可以骂你。可是,我又怎么会舍得那样对你?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我只要一点点,一点点时间就足够了。
等蓝汧陌从房间里出来,她的左手还带着皮质的手套,只是已经换了另一只。看着站在门口却不进来的言清菡,蓝汧陌刚刚压下去的心酸又涌了上来。她并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前把言清菡轻轻抱住,吻了吻她的额头。
“清菡,你放心,我的手没什么事。我知道你对我有些意见,也知道我的一些做法让你很难受。相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不需要太久,我就会把所有的一切告诉你。所以,在这段期间,你要乖乖的,负责做晚饭给我吃。”
蓝汧陌说完,晃了晃自己无力的左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自我伤害下去。否则,这只手恐怕就会彻底废掉。为了有天能够完整的出现在言清菡面前,蓝汧陌知道,是时候,该把一切都了解了。
“恩,没关系,今晚的晚饭,以后的晚饭,我都可以替你做。小陌,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可以。”毫无疑问,蓝汧陌的承诺就像一颗定心丸,让言清菡这些天以来都悬着的心得到了安宁。看她连衣服都忘了换就去厨房给自己准备食物,蓝汧陌幸福的笑着,却红了眼眶。
83书屋:(www.83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