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所以她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芙蕖,是哀家听错了你的意思吗?你方才说的是想要裁剪宫中的宫人,将宫中大半宫人放出宫去?”
太皇太后问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的盯着芙蕖,而眼睛之中,更是带着一丝不容芙蕖应下的意思,仿佛是但凡芙蕖一承认,她便当场要发作。
而芙蕖面对太皇太后的这份反应,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不等着太皇太后发怒发火,又是开口道:“此事臣妾也已经考虑了许久,臣妾也让底下人去探查过宫中宫人的情形,如今咱们宫中主子并不多,但是后宫的许多宫殿之中,人手依然维持着先皇在世时的模样,以至于多数人其实在宫中根本无事可做,而且这部分人在宫中无事可做,便成日里只知招惹是非、说三道四,如此一来,不仅仅是让宫中无端添了许多事端,更是增大了宫中开销……”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想裁减宫人?”
太皇太后目光凌厉的看向了芙蕖。
而芙蕖却是毫不畏惧的对视上了太皇太后,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沉稳道:“这个原因,臣妾认为已经足以,虽然咱们国库并不紧张,可节约一些,总归是好事。臣妾让宫人仔细调查过了,一座中型宫殿,若是没有主人居住,只需三五人便可维持日常维护,但事实上,如今宫中人员杂糅,明明三五人可以做的事情,偏偏安排了十几人甚至是几十人,乃至上百人,如此一来,宫中单是在养这些宫人上,便多了许多不必要的开支,一日两日尚可,但长久以往,定然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浪费。”
芙蕖说的有理有据,太皇太后的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冷淡,她倒也没有打断芙蕖的话,只是等着芙蕖说完了这一席话后,方才开口说了一句:“自古以来,宫中宫女从进宫到放出宫,本就是有一套宫规,这上百年来都未曾有过丝毫改变,如此也让咱们宫廷维持了正常运作,皇后你突然想要改变它,可曾想过会因此而引起动荡?”
“正是因为规矩一直都没有变过,早已经不符合如今咱们宫中的情形,所以臣妾才斗胆想要尝试改变一番。”
芙蕖面对太皇太后的质问,回答的不急不缓,显然早已经有所预计太皇太后的这份质问。而对于太皇太后话中的深意,芙蕖更是装作没有听懂。
太皇太后这话,显然也是在说着芙蕖不知天高地厚,这才刚进宫做了皇后没多久,竟然就妄图想要改变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芙蕖这般,太皇太后自知就这么与芙蕖说话,也定然说不过芙蕖。
但她心中也并不着急,甚至干脆直接对芙蕖开口道:“此事哀家不可能答应,皇后如今看到这些人无用,只是皇后却没有想过以后吗?”
太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芙蕖的眼睛,慢慢开口道:“如今咱们后宫之中的确主子是已不够多,以至于这些人在宫中待着,所能领到的差事也并不多,但后宫之中,早晚还会进来其他的主子,或多或或少,难不成到时候他们进了宫,你就打算让他们自己带侍女进宫,抑或只是让这名三五人来服侍他们?传出去,咱们皇家岂不成了笑话。”
太皇太后这话,确实是让芙蕖愣了一下,也是点出了芙蕖并未曾想到的一面。
宫中会进来主子,自是指赵晋延之后在宫中开始纳妃。
她有些沉默,其实当初她之所以会拿这方面来开刀,并不仅仅只是受了杨才人之事的点拨,还有一层原因,是私心里,觉得赵晋延并不会再让后宫进人,不管是赵晋延对她所做的承诺,还是一直以来的表现。这些都让芙蕖忍不住往哪方面,或者说更愿意往这方面去想。
所以到了今日,太皇太后的话,听着确实让芙蕖有些措防不及。
但在这个时候,她却绝对不可能表现出心中的软弱,她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语气平淡道:“那便等到有那个需要之时,宫中可去民间纳选宫女。”
芙蕖说的斩钉截铁,但显然太皇太后一点都不买账,她看着芙蕖,眼里只带着一丝嘲讽开口道:“皇后当宫中进宫人这事儿,是在开玩笑吗?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宫中的宫人,向来都是从稚嫩年纪中选取进宫进行□□,除了要学做事,还要学会宫规,□□好性子,然后再从中择优选择,一一安排在各种之中,这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皇后如今想着,等着宫中其他主子进宫,人手不够了,方才打算开始选宫人进宫,实在是欠虑了!”
太皇太后,一声又一声,所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芙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什么。
而太皇太后却并不等着芙蕖再开口,便又道:“哀家原本以为皇后应是知晓这些的,你娘府上那些下人,也都是自小买进放在庄子上□□,等到了年岁才择优从庄上选出入长公主府上伺候,只怕连你娘这套规矩,都是从宫中学的,你自小便长在长公主府上,你娘实在是将你养的太过于单纯无知,以至于天真的紧,对于这些个俗事竟是一概不知。”
太皇太后最后一句话,语气上却是有些说的重了,虽然没有明着在责骂芙蕖,但当着一屋子的宫人对芙蕖说了这么一番话,只怕在场的宫人,都能够听得出太皇太后对于芙蕖的不满。
当然,这些也并不算什么,毕竟在芙蕖提出要裁减宫人之时,但凡有些脑子的都明白,太皇太后定然不会允许,甚至会愤怒。毕竟太皇太后执掌宫廷多年,谁都知晓,这宫中的宫人,大半都是属于太皇太后阵营,皇后突然提出要裁剪宫人,其实更是在裁减太皇太后手中的势力,而太皇太后如何会不对此而恼怒。
太皇太后既是长者,也是尊者,若是有训斥,芙蕖这个后宫之主,天下之国母,也只能够听着,受着。更何况,太皇太后句句都是有理,也都是说在点子上,宫人原本以为芙蕖会灰溜溜离开。
可是没有想到,在太皇太后说完这些话后,芙蕖却并没有因此而面露尴尬之色,她脸上的神色依然十分淡然,只等着太皇太后话音一落,她便慢慢开口道:“皇祖母的话,芙蕖明白,只是皇祖母却是不知,公主府里那些下人,虽是自小便进了公主府底下的庄子进行受训,但皆是家庭贫困、三餐难继的人家所卖的孩子,进庄上,其实也是为了让这些孩子能够得到一个依靠。”
芙蕖这话,自是在反驳太皇太后先时说她单纯无知,也是在反驳着太皇太后先时的那番话。
而太皇太后的眼里已经透露出了不悦,可能自熬死了自己的夫君,除了晋阳大长公主之外,太皇太后都没有遇到过谁像今日这般与她说话,而且偏偏这个说话反驳她的人,是向来对她表现的恭顺乖巧的芙蕖。
太皇太后声音十分冷淡,甚至都没有用目光去看芙蕖,只是说了一句:“哀家如今虽是久居宫廷,但也并非真是无知妇孺,长公主府上如今使唤的下人,只怕并不仅仅只是皇后口中所说的这些人吧,更何况,便是长公主府上所使的下人皆是家庭贫困之人,宫中能卖儿卖女进宫的,只怕也不是什么大富人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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