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廷微微的沉吟:“按理说应该是帮帮他家,可是这是家务事情,这乡下的规矩不比都城里少,我们又是初来乍到,住着村里的房子,人生地不熟的,不能管太多,做好本分就是!再说不是还有楚姑娘么,万不得已的时候,楚姑娘会出手的!”
许枝犹豫了一会,试探性的问道:“爷爷,楚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王爷要我们到这儿来帮她?”
许廷脸色一暗,不悦的看了许枝一眼:“枝儿,虽说咱们现在是在乡下,但是咱们许家世代为朝廷御医,家法第一条就是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许枝立即神色恭敬起来,低声道:“爷爷,我知道了,我只是看着楚姑娘能力不凡,所以就好奇了一些!”
“你也别好奇,总有一日你是会知道的,眼下你就跟着楚姑娘好好的学就是,这次到了乡下,恐怕算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回去了,这乡下的规矩你也跟着学学,入乡随俗!”许廷又咬了一口饼子说道。
“是,爷爷,枝儿记住了!快吃吧,吃完歇着去!”许枝恭敬的答道。
许廷点点头,吃了两个饼子也就饱了,人上了年纪也觉着乏,便转身去东屋的炕上眯一会。
许枝这边收拾好了厨房,刚想要坐下来绣点活计,就见李铁木远远的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盖着白手巾的筐子,看起来似乎是些吃食,向着她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医馆。
因为知道李铁木是来给李铁柱送饭的,许枝也就没有在意,只管绣自己的活计。
李铁木耷拉着脑袋进了屋,将吃食放在桌上,看看躺在炕上的李铁柱,不耐烦的喊道:“哥,这里又每人,你就别装了,快起来吃饭吧!”
李铁柱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平日里干什么都偷懒,现在俺伤了,让你送个饭你就这个态度?”
铁木皱皱眉:“不是因为给你送饭,是因为麦香的事情,你没听着婶子说么,不会将麦香许给俺的,俺这心里憋屈!”
铁柱碎了他一口:“俺是你哥,俺都没想媳妇呢,你倒是积极,再说你就是个没长脑筋的,昨夜里事情都乱套了,那个节骨眼上,你什么不好提,竟然提那事儿,没见着麦香娘跟二婶关系好么,你个笨蛋不会看眼力劲儿,活该这样!”
铁木皱皱眉,虽然被铁柱埋怨了一顿,可是心里也后悔,却又有些不服气,只得低声嘟囔了一句:“昨夜里不是急眼了么,本来就跟铁栓呛呛的,麦香有对他那么好,俺实在看不过去!”
“算了,反正这下子让铁栓那小子受点苦,别整日里人五人六的,不就是会读个书,又没有关系,靠他那学问考上个秀才便顶天了,整日里故作清高,这次总算是栽了跟头了!”铁柱说了一会,也就饿了,却懒得不愿意下床,让铁木伺候着。
铁木心情不好,但是临来的时候爹娘的都吩咐了的,也就沉着脸子不情愿的又是那饽饽又是倒水的。
铁柱呼呼的将水喝完,偷眼望了对面屋前绣花的许枝,立即对铁木道:“你去跟许枝说声,就说没水了,让她送水来!”
铁木诧异的瞪瞪眼:“刚才不还有一罐么,这么快就喝上了?”
铁柱推推面前的空瓦罐:“俺喝水多!你也别废话,让你去就去,对了,俺这儿吃的差不多了,你去跟许枝说好就回去吧,不用你在这儿裹乱!”
铁木更是疑惑:“可是娘跟爹让俺帮着你点,怕你上茅房什么的。”
“俺自己去就成,你还是回去吧,勤快些去打听着铁栓的事点!”铁柱将瓦罐放在铁木怀里推促道。
铁木见铁柱果真不需要自己照顾,也就正好图清闲,当下就抱着瓦罐去找许枝。
许枝正在绣一朵荷花,听见脚步声就抬起眼,正好看见铁木过来。
“俺哥那儿没水了,让你送过去呢!”铁木说着,将瓦罐放在地上。
许枝立即起身:“我这就去烧,一会你帮我送去吧?”
铁木想起铁柱的话,摆摆手:“不行,俺还有事呢,你自己去送吧!”说完,甩着手走了。
许枝站在屋前有些为难,她终究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对那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谨慎的很,如今许廷已经睡了,李铁柱一个人在屋里,两人年岁差不多,这在一个屋里,万一让人瞧见不好说话,但是这水是要送的,许廷说过要她帮着照顾着点,不能为了李铁柱一个人耽误了一屋子的孩子上课。
许枝心事重重的烧着水,待水烧开,微凉之后就舀进了瓦罐里,踌躇了许久,就决定等许廷醒了再送,这样终究是好一些。
李铁柱一直探着身子向外张望着,见许枝从厨房里出来又坐下绣花,当下就忍不住了,慢慢的下了床站在门口朝着许枝招手。
许枝原本想装作没有瞧见,可是见他一直不停的招手,也就只能站起来,提了瓦罐向医馆那间屋里走。
李铁柱面上带了喜色,立即回身窜到了床上,装模作样的躺好,就见许枝进了屋。
“烧好水咋不送来?”李铁柱故意板起脸来道:“俺是病人,这医馆是你家开的,俺家是给钱的,你咋这样对待病人?”
许枝将瓦罐放在桌上,连头都没抬,只是说道:“这水太烫,提着烫手,就等了一会。”
李铁柱又道:“那你给俺倒碗水来,刚吃了饽饽,实在是渴!”
许枝听了这话这才抬头看他,不悦道:“你磕着的是头,又不是手跟脚,刚才还下地来着,这会儿怎么又支派人?”
“刚才是强挨着,实在是渴,左右等你不来,这才扶着炕下了地,这会儿躺在床上还晕着呢!”李铁柱说完,便双手捂着头,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许枝知道他是假装的,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会,想着她跟爷爷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不能给爷爷惹事,也就只能倒了一碗水,端到他面前。
铁柱伸手就接,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那指尖就触到了许枝的指尖,许枝赶紧放手,沉了脸,回身离开。
李铁柱虽然对许枝有些心思,但是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傻呵呵的端着那碗水,望着许枝的背影发呆。
李老二正好在镇里等活,一听这话那暴脾气立即就上来,立即跟着赵小麦回了上家村。
李林氏一直在赵家,怕自己一个人在家,那婆婆又来找她麻烦,也就将门锁了,如今见李老二回来,先是委屈的苦,最后冲上去对着李老二的胸膛就是一顿捶,边捶边哭道:“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咱家栓子如今惹了大祸了,你说可怎么好?你自家的爹娘对你不好,你别牵连俺娘儿两啊,李老二,俺跟了你这辈子是委屈透了!”
李老二沉着脸,一句话也不吭,只是让李林氏打,金玉一见如此,立即上前将李林氏拉下来,劝道:“嫂子,你怪二哥有什么用,如今这事儿已经出了,你就跟二哥去里屋好好的商量商量咋办!”
李林氏慢慢的停住了抽泣,回眸看了李老二一眼:“你说,这事咋办?”
李老二脖子上的筋一横:“咋办,跟老大家拼了呗,他还是做大哥的么?别人都不欺负,俺跟他一奶同胞,咋还这么欺负人?”
李林氏虽然埋怨李老二,但是想来知道这李老二是个倔脾气的,不然也不会不讨爹娘的喜欢,当下赶紧上前拉着他:“你可别乱来,栓子已经这样了,你再有个好歹,你还让不让俺活?”
李老二还是在气头上:“他们本来就是不想让咱家活,俺现在就后悔,当年听了村长跟李老的话,将房子让给老大住,这人心真是黑,住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感激,还要打另外一间房子的主意,还有爹娘,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偏心,前些年跟俺要吃奶费,现在连房子也收回去,俺要去问问他们是不是不打算要俺这个儿子了?如果不要,行,以后咱也不管他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还更滋润!”
李林氏一听这话,当即停住抽泣,这些年她受了委屈,也只能跟李老二发泄,但是知道那两人终究是李老二的爹娘,她不能撺掇着李老二不认爹娘不是,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就真的让人戳了脊梁骨了!可是如今听了李老二这话,心里的委屈也就平了些,自家男人总归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样就足够了!
“李二哥,你也别说气话,说实话,咱们村里人谁知道你家的事儿,这都吵吵好多年了,为来为去为的都是那两间房子,再说老人给置办房子是咱们乡下的规矩,再说你大哥三弟四弟都有房子,你年年的养老也都是交了的,挑不出理儿,这事是老两个做的不对,你也别怕,先吃饭,吃完了饭就去祠堂,族老们说是晌午你回来再围在一起商议商议这事儿,族老们是要顾及村里的规矩的,不会就这么委屈了你们!”金玉一边说着,一边张罗着用饭。
李老二虽然性子倔,但是人还是很正的,当即就说道:“真是麻烦妹子跟小麦了,俺家出事,让你们跟着受累!”
金玉赶紧说道:“说这些就外道了,快进屋吧,今天中午俺妹子的手艺,平日里可是尝不到的,多吃点,人是铁饭是钢,再有什么事情也不能饿着肚子不是?”
李老二跟李林氏虽然心事重重的吃不下饭,但是怎么也要给赵家个面子,也就推辞着坐下来,看着桌上那两个菜跟白面饽饽,心里就更觉着不好意思:“还准备这么好的菜,真是让你们破费了!”
楚一清将炒好的蒜苗鸡蛋端上来,放在腊肉豌豆跟呛爆绿豆芽中间,听了这话赶紧说道:“破费什么,这蒜苗是自己种的,腊肉是现成,绿豆芽是自己发的,豌豆更不是什么稀罕物,李二哥,李家嫂子,讲究的吃点,铁栓的我已经另外盛出来,一会吃完再给他去也不迟!”
李老二跟李林氏赶紧站起身来:“怎么敢劳烦楚姑娘呢!”
“什么敢不敢的,怎么,你们真的将我当外人?”楚一清又去墙角的坛子里挖出一碟黄豆酱,摆上生蒜苗,赶紧让两个人坐下,“对待我就跟对待金玉姐一样就成!”
李林氏赶紧笑道:“这可怎么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等过了麦子,收了粮食,我就认大娘为干女儿,所以你们也别外道!”楚一清见他们两个不肯坐下,也只得从皇甫老太手里抱过阿宝坐下来。
“婶子,你真的好福气!”李林氏赶紧向皇甫老太道喜,“金玉妹子孝顺,如今又有了楚姑娘这么能干的干女儿,真是令人羡慕。”
皇甫老太赶紧说道:“一清对我是很好,不过这认不认的无所谓,反正咱们一家人这样住着。”
“这事儿咱以后再说,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去看看村里怎么处置!”楚一清说道。
李林氏跟李老二心中有事,自然也就不想再客套,随便垫吧了两口就吃饱了,接过楚一清给他们准备好的食盒,道了谢,这就出了院子。
“桌子放着吧,一会等阿宝睡了我再收拾,你们三个也跟着去看看,老二媳妇怕捎信回去让她娘担心,也没敢说,如今就他们两个,老儿又是个牛脾气,别再惹出什么事来。”皇甫老太说道。
“行,我们就看看,大娘你甭操心,这事总有解决的法子!”楚一清见皇甫老太没跟她外道,就跟吩咐金玉似的吩咐她,心里也是高兴,立即跟金玉一起,后面跟着赵小麦,去了祠堂。
李老二回来,李老大夫妇也在祠堂里,因为这事儿是因为老人的房子起的,村长也将老李头夫妇喊了来,只是那老李头倔的很,不肯来,直说这事让两个儿子处理,他不管,最后被村长一顿呛呛这才跟着来。
“如今人都来齐了,那我就说两句,虽然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但是这毕竟是李家的家务事,李哥跟嫂子还在,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铁柱受了伤在医馆里养着,虽然说有些头晕呕吐,但是许大夫说没有大事,所以李哥跟李老大,你们也就放心,总归是一家人,是亲兄弟,这事也就别做的那么绝,还说要告官什么的,眼下铁栓正要考童生试呢,你们为这点事情就去告官,这不是成心坏了铁栓的前程?这铁栓也是姓李的,考中了,不是光耀的也是李家的门楣?”村长先站起来说道。
老李头冷冷的哼了一声:“他爹都不听话,忤逆俺,还敢沾孙子的光么?”
李老二一听,立即脖子一梗脸色涨红,朝着老李头就去了:“爹,你说俺怎么忤逆你了?每年的钱跟粮食,俺都早早的给你送了去,从来没有缺过什么,你咋就说这话?”
“你以为光送钱跟粮食就成了?那这过年过节的不需要拜见送礼么?你还以为自己做的应当应分,去年你娘病的时候,你掏了钱就走,炕前伺候过一天吗?从小就跟俺顶嘴,长大了娶了媳妇是越发的长进!”老李头冷哼道。
村长一听当即说道:“李哥,不是我说你,哪里有公公这样说儿媳妇的?你儿子再不好,是你自己养的,你说的应当,可是人家李林氏可不是你养大的,尤其是你又是个做公公的,这样说恐怕不合适吧?”
“不是俺养的,但是她进了俺家的们,怎么,俺那钱娶的媳妇,还不准俺说了?”李老头眼睛一瞪道。
村长向来知道这老李头是个不讲理的,却想不到竟然这么不讲理,当下也就不愿意跟他叨叨,只得说道:“就算老二不听话,可是铁栓还是好孩子,为了这事毁了孩子的前程不值当不是?”
“有这样的老子就有这样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到俺家来吵吵,这大了还了得?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也得让他知道个教训!”李老头又冒出一句。
村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也说有这样的老子就有这样的儿子,如今你说老二忤逆,不孝顺,那你就摘得清了?”
李老头一见村长发了脾气,又被那句话噎的,所以也就闭了嘴,闷着头蹲在地里吧嗒着抽烟。
李穆氏一见自家公公没话说了,当下就说道:“铁柱被打的满脸的血,现在还在医馆躺着呢,这李老二不是委屈么,那咱们就送官,让官府来断这个案子,看看这理到底在谁家!”
村长一听,立即啪的一声拍了桌子站起身来:“这李家还有老人跟男人呢,什么时候轮到你的说话?”说完,他又朝着李老大骂道:“你就是这样管教媳妇的么?”
李老大赶紧拉拉李穆氏:“你少说几句,不是还有俺么!”
李穆氏这才不甘心的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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