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梅让祥子跪在大门外,让他一直跪着等着,说聂子川和云朵一定会收留他,转身就走。他们两个见不得她,连清园的下人也都见不得她。她要是也留在这里,他们肯定说啥都不会收留祥子的。
祥子看了看她,抿紧了嘴,绷着小脸跪好等着。
聂梅也很想留下来,只要想想回到陈家那个地方,她就觉得压抑的透不过气来,心里的恨意怨怼就忍不住。可她现在没有地方去,没有哪个会收留她,她还怀着陈有福的孩子,只能去陈家。
刘氏打量着她,“呦!聂梅这是在陈家又挨打了!瞧这身上给打的,脸上和手上都有伤呢!你不是怀着身孕的吗?咋那陈有福和陈婆子还打你啊!?你还把做鱼的方子,生豆芽的方子都教给了他们呢!”
聂梅阴毒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咬着牙关没有说话,也不再看她,快步离开村子。
“哎哎!别走啊!既然来了村里,你不回娘家看看?你娘从牢里放出来后,你还没见过她的吧!?好歹亲娘俩的!”刘氏叫喊。
聂梅理也不理,加快脚步。
刘氏看她走的快,冷哼一声,嘲讽的高喊,“你就算让祥子跪到明儿个,人家也不会收留他个丧门星的鬼娃儿的!你自己领走了,还想再塞回来,也不看看那家是不是好心人!”
聂梅不管,儿子一个小娃儿跪在大门外,云朵和聂大郎要是还有半点良心,就该收下留住的!
那边吉祥看到跪在门外的祥子,忙让如意进去回禀,他出来追聂梅,“把你儿子忘哪丢!?”
聂梅一看,连忙就跑了起来。
吉祥追上来要抓她。
聂梅没命一样的疯跑,生怕被抓住了,拉回去,让她带走祥子。
云朵正在午睡,一条腿翘在聂子川身上,被子也被她一只手抓着掀开一角。
聂子川给她拉好,又被她扯下来,有些无奈的拉了另一条被子盖在她一边。听着外面如意跟罗妈妈的对话,祥子被聂梅丢在门外,跪在外面求收留,眸光顿时阴寒起来。
“少爷少奶奶还在午歇,说话小点声!”罗妈妈说了一句,抬脚轻声走了出去。
如意也轻声跟出去,和她来到大门外。
罗妈妈打开门,见祥子跪在门外,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忍不住皱眉。
祥子抬头看罗妈妈,连忙求道,“求求你们,收留我吧!我肯定好好干活儿!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罗妈妈眸光冷冷道,“你以为我们清园是收容所,谁来了我们都得收留!?哪来的赶紧回哪去!不要挡在我们大门外面!这里是员外郎府!可不是谁都能放肆的地方!”
祥子紧绷着小脸,就一句话,“求求你们收留我!”
追聂梅没追上,返回来的吉祥,怒瞪着祥子,“别以为你一个跪在门外,我们就得可怜你!我们清园又不欠你们的,凭啥就得收留你!你要想吃饱穿暖,多的是办法!自卖自身,出去要饭,出去干活儿,多的是路子!你也和你那无耻的爹,不要脸的娘一样,逼着我们少爷少奶奶收留你!?不撒泡尿照照!”
“我没有……”祥子两眼噙泪,哽咽道。
“你要真再逼着我们少爷少奶奶收留你,那真是白瞎了我们之前养着你几年!”罗妈妈目光犀利的看着他。
祥子身子颤抖起来,想否认,可他确确实实跪在清园大门外,求着他们再次收留他。他想站起来,可又实在不想再回陈家,挨骂受打。他想念在清园的生活!不想再过被人打骂的日子!
“话说到这,你自己想,你还该不该再来逼跪我们少爷少奶奶!想想你爹娘你外祖家对我们少爷少奶奶做过的事儿,你还有没有那个脸再在我们清园门外跪着!”罗妈妈说完,转身进了大门。
祥子忍不住眼泪突突朝外涌出来。
罗妈妈悄声进了屋,在外间低声跟聂子川回禀了。
大门外,吉祥和如意冷眼看着。
村里有听到的小娃儿跑过来看热闹,远远的骂祥子。
祥子哭了一会,擦干眼泪,看了眼清园的大门,忍着麻木冰冷的双腿爬起来。
见他准备走了,吉祥和如意脸色好了点。
大门被拉开。
祥子猛地回头。
罗妈妈站在门里,招呼他过去。
祥子有些胆怯,不知道她是要收留他,还是要教训他一顿,忐忑的抬脚向前。
罗妈妈把他叫到院子里,伸出手,“这两块碎银子是我们少奶奶让给你的!你藏好了,谁都别让知道!关键时刻能保命用!”
他们还是不准备收留他!祥子心里忍不住的失落。不过看着两块碎银子,又忍不住发愣,“少奶奶…”
罗妈妈把碎银子塞给他,“我们少奶奶还让转告你,作为一个男娃儿,要有骨气,要坚毅,要有冲劲儿,要有血性!更要心存善良和道义!我们清园是不会再次收留你,否则人家还以为我们堂堂员外郎府,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践踏算计的!你自己谋生去吧!只要记住我们少奶奶的话,你即便现在艰苦,以后也不会差了的!”
祥子拿着暖呼呼的银块子,跪下朝着屋里磕头,“多谢少奶奶!多谢少爷!祥子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的!”
罗妈妈看着他磕完头,没有再说啥。
祥子把碎银子紧紧攥住,又谢过罗妈妈通禀传话儿,起来出了清园,头也不回的出了村子。
村里的小娃儿看着都鄙视的议论,“那种人就知道不可能再收留他们的!不然那无耻不要脸的聂梅还会再算计清园的!”
“说不定那陈有福家也会来的!”
他们的事儿,连村里的小娃儿都知道。
祥子绷紧了小脸,脚下越走越有劲儿,大步朝着青阳镇走去。
跑了半路,肚子疼的聂梅,正在半路歇息,远远的见他大步走过来,顿时怨恨的哭了起来,“凭啥!老天爷到底凭啥这么对我们娘俩啊!?”
祥子看她怨毒的咒骂聂子川和云朵,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冷,“要不是你以前干那么多事,他们也不会不收留我!”
正骂着的聂梅愣了,“留住…你……”
“我不叫留住!我的名字叫祥子!以后只叫祥子!”祥子冷着小脸强调。
聂梅的心顿时落入了冰窖,“留住!他们是咋了你了?”
祥子冷眼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着青阳镇上走去。
“留住!”聂梅连忙起身跟上。
祥子停下脚步,扭头冷声道,“我只有一个名字!叫祥子!以后都不叫留住!”
“那名字是他们给你起的下人名字!把你当奴才的!”聂梅哭喊。
祥子不听,他只知道,他们对他冷漠,不是因为他生在七月半是个鬼娃儿,而是因为他有让人嫌恶怒恨的爹和娘。
回到陈家。陈婆子见俩人两手空空又回来了,祥子也跟着聂梅,顿时阴下了脸,恼恨的拿着竹条子又打,“你个贱人跑的找不到人影!吃饱后就躲起来不干活人,看我不打死你们这个贱人狗杂种!”
祥子疼的两眼冒泪,想到罗妈妈转述云朵的话,咬紧了牙关,吭也不吭,由着陈婆子打。
聂梅对儿子的举动也有些心凉,她自己也在挨打,也顾不上护着祥子。
又挨了一顿打,祥子抱着火辣辣疼的身子,蜷缩在屋里,心里忍不住的庆幸,他的银子没有被发现,被抢走。
给了银子后,云朵又有些担心,“才几岁个人,他要是护不住银子,被发现了,就便宜给陈婆子和陈有福了!”
“是他的就跑不了!”聂子川轻笑,没有说她心软半句。若不是她的心软良善,当初他也留不住她!更无法让她慢慢习惯他,和他在一起!
云朵叹口气,“早知道把祥子送去外地庄子上,或者送去江南胖子的田庄养鱼,也不会过现在这样了!”
“有那样的爹娘,他以后长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暂且这样吧!”聂子川捏捏她的鼻子。
云朵点了点头。
没两天,祥子藏的碎银子就被陈雨发现,被陈婆子抢走了,还说他偷的,把他栓在柱子上,拿细竹竿狠狠的抽打了一顿。
祥子被打的旧伤未好又添了满身的新伤,两眼乌红恨恨的看着陈婆子。那是少奶奶给他的关键时刻让他保命的银子!那是他的银子!
陈婆子一边骂一边打,直到打累了才停下来。两个银块子,掂了掂,差不多有五两之多,陈婆子有些不堪满意,要是这个小贱种留在了清园,那就不止这一点了!
聂梅搂着祥子哭的嗓子哑。
当晚,祥子和聂梅没有被允许吃饭,陈婆子割了二斤肉,还给陈家辉和陈雨买了卤鸡腿。一家人大吃了一顿。
陈家辉还喊着明儿个要吃饺子,还要买水晶糕和雪媚娘的点心,还有麻辣饼干。
陈婆子皱了下眉,“只能选一样!有银子也要省着点花!还得给你娶媳妇儿呢!”
陈家辉可十六了,翻过年就十七了,一个说亲的都没有。陈婆子看上的人家都狠狠拒绝了他们,有些厉害的,听到陈婆子被拒绝后的咒骂,还过来打人。
所以陈婆子准备多拿点聘礼,给陈家辉娶一个能干有本事的媳妇儿!
天色至晚,都睡下了。
祥子一直睁着眼,等到了下半夜,悄悄起了身。把家里的灯油和炒菜的油都拿了出来,浇在了几个人的炕上,点了火。
左邻右舍睡到半夜,听到鬼狐狼嚎的惨叫,凄厉瘆人,都以为出啥事儿了,有胆大的起来看,胆小的以为有鬼,直接拉住被子蒙上了头。
只见陈有福家的屋顶上冒着火光,火光的上面是狼烟。
聂梅一直想着要报复陈家,先从最好下手的陈雨开始,不弄死她也要让她身败名裂,一辈子过的猪狗不如,比他们还要惨烈一百倍!
她万万没有想到,祥子竟然被抢走银子挨了打后,当晚就报复,点火烧了陈婆子和陈有福几个。
耳边是陈婆子凄厉的惨叫,陈家辉的哭喊,陈雨的尖声的叫喊,只有陈有福是和聂梅睡一块,她被叫起夜,陈有福刚点着,烧的不那么狠。
祥子看着烧起来的火,听着几个人凄厉的惨叫声,转身把腿就跑。
“留住!留住!”聂梅连忙叫喊着追他。
祥子跑的快,直接蹿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有人看着火,今年冬天还没有下雨下雪,天干物燥,怕连着烧了自家的房屋,喊着人出来救火。
等火被扑灭,陈婆子已经被烧的全身发黑,头发全烧没了,一直拍打着身上火苗的手也被严重烧伤。
陈家辉和陈雨也没有好到哪去,除了祥子没干过这种事,想着云朵的叮嘱,心存善念和道义,没有把油泼到他们脸上,只泼到了身上。身上大面积烧伤,不过头发也跟着烧着没剩下多少了。
陈有福最轻,却是在脸上和脖子连着一块烧的触目惊心,手也被烧的快变了形。
众人看的不胜唏嘘,有些人扑灭了火,就不敢看了。帮着叫了大夫来。
等大夫保住陈婆子的命,给陈家辉和陈雨,陈有福上了药,祥子已经跑到了清园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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