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知道,这些证物全都是未名山庄派高手出面从荷塘里寻回来的。
沈俊臣可以丢证据,他们的人自然就能再寻出来。沈俊臣以为丢了就是最好的毁灭,若他真的将金钗清洗一番,就不会成为证据,可他想着石氏的死因,觉得晦气,只抛丢入荷花池就以为一了百了。
老太太见闹到公堂,迭声道:“俊臣,是石氏忤逆不孝,是她……”
石英大喝一声:“给我住嘴!我族妹不孝,你们沈家早前只得十二亩中等田地,你年轻守节,不事耕作,家中请了几个长工帮忙耕种。若非我族妹,你们一家岂能过上呼奴唤婢的富贵日子,我族妹嫁予沈俊臣,供他读书,送他到绵州最好的书院念书。
而你呢,不但搬到我族妹的陪嫁宅子里住,还摆出当家老太太的谱儿。不仅如此,你还带着你二儿子一家也住到我族妹的陪嫁宅子里,还妄想接掌我族妹的嫁妆,恨不得霸占我族妹所有的嫁妆。最后因抢不到族妹的嫁妆,居然与沈俊来、潘氏合谋毒害我妹。
天下间,岂有你这等恶毒之人!好吃好喝的供你,让你绫罗绸缎享富贵,到最后却要害我妹性命?”
公堂外,有百姓大喊起来:“此等恶妇,天理不容!那是人家的嫁妆,居然也抢!”
“什么沈家清贵,原来就是一肚子肮脏坏水。”
“天理不容,严惩恶妇!”
耿大人拍了几下惊堂木。
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愤,居然有毒害儿媳的婆婆,还有加害嫡妻的平妻,更有算计长嫂的小叔,都这都是什么恶毒人,全都凑一块了。
石英重重跪下,不停地磕头,“请耿大人替我枉死的妹妹主持公道!李氏、潘氏、沈俊来害我妹子,他们就是真凶!”
耿大人厉声道:“李氏,你可认罪,按照我大周律例,杀人偿命,你虽是石氏婆母,却因夺嫁妆不成害人性命,现下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俊臣恶狠狠地盯着潘氏。她不是说,“只要大老爷保住我的嫡妻位分,我就不会将那封信拿出来。”可事实时,这封信落到了石家人手里,而今还出现在了公道之上。
潘氏心里则想着:莫不是她放在潘大老爷的盒子被盗了。若真被盗,为何娘家兄弟没告诉她此等大事。
谁又能想到那盒子被盗,没了证据,她又如何拿捏沈家与沈俊臣。
她想了一阵也不得要领。
潘氏心下一阵阵地打寒颤,耿大人已让师爷写下了认罪书,只要她们在认罪书上画押,这便是认罪。
两名衙差拿过认罪书:“李氏,画押吧!”
老太太这会子想到阴间有石氏,若她去了那边,石氏第一个就饶不得她,她不要死,她宁可继续活下去,“俊臣,俊臣,你救我!”
沈俊臣垂着首,今日之后,他的名声就真被他们全给毁了,毁得一点都不剩,他亦将成为京城的笑柄。
护老太太还是护沈俊来?沈俊臣想着沈俊来,这些年给他惹了多少麻烦,对这个弟弟的手足之情越来越淡,可儿不言母过,老太太偏二房,但他不怪老太太。想他幼时,家里的日子不好过,是老太太坚持将他送到了私塾里念书,方才有了后来的他。
他还是感激老太太的吧!而老太太这些年也没享什么清福,他是儿子,就当救母,更当尽孝。
沈俊臣灵机一动,揖手道:“启禀大人,家母曾告诉本官,说真正的主谋不是她,而是沈俊来。她早前根本不知道这封信,直至正月初,我因知晓潘氏毒害石氏,欲重惩潘氏,潘家大老爷方带此信上门。当时家母根本不知道这封信的事……”
潘氏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沈俊臣:他的意思,是想将石氏的死推到她头上。
她不会认的!
但因这封信的出现,她是毒害石氏的帮凶,这个罪名是跑不掉的。
老太太哪里上过公堂,看着外头的百姓,再看两侧拿着棍子衙差,一个个面无表情,好生吓人。又听说“杀人偿命”,早就吓得乱了分寸,她最怕的就是死,活着多好,喝奴使婢,死了到了冥间就人受石氏的报复,她一定要活着,而且还要尽量活得长长久久。
沈俊来大叫:“不是!不是!大哥,这件事就是母亲出的主意,是她叫我给潘嫂嫂写的信,是母亲求的毒药……”
老太太现下慌乱。
沈俊臣道:“母亲,并非儿子不孝,你犯下杀人大罪,若罪证确凿,当律是要被杀头的。”
杀头!要死……
他不能再护沈俊来,必要时候便是老太太也不能护,如果老太太一力要替沈俊来认罪,他也无法。沈容的命保住了,至德帝要治她的伤,定会有法子,就连近来也有不少贵妇登门拜访,太后、皇后更是数次给沈容赏赐了不少贵重药品。
一旦沈容的容貌恢复,他沈俊臣有一个九天凤凰转世的女儿,来日定会大富大贵,他现在紧要的是讨好沈容,为让沈容解恨,潘氏不能留,便是老太太与沈俊来也要舍。
但,他是老太太的儿子,他必须救老太太。
老太太目光流转,一会儿盯沈俊臣,一会儿看沈俊来。
沈俊来道:“是母亲叫我写信的,是母亲求的毒药……”
潘氏则呢喃道:“不是我害的人,我当时虽猜到他们也许会害石氏,却也不敢肯定,老太太是我婆母,她要毒药,我能拒绝吗?我不能拒绝,我只是太过孝顺,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她孝顺不是错!
老太太要毒药,她身为儿媳,怎么能不给弄。
耿大人再一拍惊堂木,“李氏,你儿媳潘氏,指认是受你之命送去毒药。你儿子沈俊来指认你才是毒害石氏的主谋,你又有何话说?”
老太太身子微颤,认罪,还是不认罪,一旦认了,就是杀人大罪。
杀人偿命!
“我不知道那封信,直到正月时,大儿要惩潘氏,潘家带了这封信上门,我才知道当年二儿俊来给潘氏写过这么一封信。”
沈俊来颤着音儿“娘——”。
老太太翻供了。老太太最怕死,她怕到阴间就受石氏折磨,想想《地狱游记》里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刑罚,像她这种毒害儿媳,是要每七日都要饮一回毒药,七日一轮回,直至受尽折磨,赎清罪孽,就算重新投胎转世,也要受尽苦楚去偿还前世欠的债。
耿大人道:“李氏,你是说,你不知道这封信。”
“是!不是我下的毒,是过世的李三杏、就是沈俊来的结发原配下药害石氏,这件事原就是沈俊来与李氏谋划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笔迹是沈俊来的,说他不知道,这不可能。
沈俊来道:“娘,不是我!不是我,你才是主谋,你为什么要诬我?娘,早前潘家上门时,你可是承认那封信是你让我写的……”
李氏没想沈俊来怕死,居然把害人的事推到她头上。
是,毒死石氏,是他们母子谋划的。
但她不能死,她怕死啊。
老太太也顾不得这许多,眼瞧着沈容就要一门登天,她还要享富贵好日子,怎么能背上害死石氏的罪名,心下拿定主意:“你这个孽子,那信原就是你写的,上回潘家上门大闹,我是为了保你一命,才承认那是我的主意。美玉啊,你是个好儿媳啊……”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真的懊悔,她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母子二人反目了?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才是主谋。
百姓议论起来,辩不清到底谁是主谋,一个说这封信是老太太让写的,而老太太却说不知道这封信。
耿大人大喝一声“肃静!”他看了眼沈俊来,“给沈俊来施刑,先杖二十棍,再不招实情,就实以夹指之刑……”
公堂施棍,可不是家里那些下人软趴趴地敲几下,而是结实有力的衙差重重执刑。
沈俊来没受十下,就大叫着:“别打了!别打了,我招!这封信确实是我背着老太太写的,是老太太对我们夫妻说如果石氏没了,石台县那份家业就是我们二房的……”
“真不孝,居然诬陷自己的亲娘!”
“我可听说他为了自己快活,把亲儿子的命都玩没了。”
耿大人道:“给沈俊来画押!”
潘氏、老太太也在自己的认罪书上按了指印。
石英道:“耿大人,还有沈家烧杀平民的状纸,请耿大人宣证人伍婆子、画菊母女。”
潘氏道:“禀大人,这伍婆子、画菊乃是我沈家的下人。”
石英苦笑道:“潘氏,她们是在沈府做下人,却是未入奴籍的下人,早在去岁之时,我外甥女沈五娘就赏了画菊画兰二人自由身,而京城官府档案里,更没有沐云沐霞的奴籍档案,所以从去岁开始,她们便不是奴婢,而是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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