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臣道:“自是给了的。大太太要打理整个府邸,还主持中馈,自然要占大头,那几位姨娘,几个姑娘的吃喝月例,可都由大太太管着,难道大太太不该占大头。小太太有身子,正是养胎的时候,最是劳心不得,我不给她,原是怕她累着,韦家岳母怎就认为我厚此薄彼……”
“我不管,你就得一视同仁,不能薄了我闺女。”
“我让大太太给她两个店铺打理,你可不能再闹,你再闹就是无理取闹了,传出去就是你说话不算话。”
说话不算话……
她韦七太太自来言出必行。
她唯一的软肋,正是这个偿。
沈俊臣为了对付韦七太太,也是研究了晓了一番。
这世间的人就是如此奇怪,偏偏韦七太太这样爱撒泼的却是讲诚信之人,说了不闹就不会闹,这也是韦氏族里都知道的唯一优点。
“你现在就拿出来,不然,我还闹!”
潘氏想着那两处铺子都在僻静处,虽不亏本,却也不怎么赚钱,统共也不到二千五百两银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给了韦氏,堵了韦七太太的嘴。
沈俊臣令潘氏写了个单子,上面盖了沈俊臣的印鉴,“你拿去罢,所有公中产业全由我管着房契、地契,这是两处铺子的地点名字,有我的印鉴,这两处店铺的管事瞧过,小太太就能接掌店铺。”
韦七太太接过,拿着手里转了又转,“最好是真的,你若哄我,我还来闹。”
“自是真的,韦岳母也要说话算话,答应再不闹的,我给了店铺打理权,又给了银子给小太太,你可不能再闹,否则,你就言而无信。”
“我韦七太太最讲信用,说不闹就不闹。”
韦七太太接过这两张纸,转身往桂安院去。
潘氏迟疑道:“她真不闹?”
“这是个爱撒泼难缠的,唯一的优点就是说一不二,尤其是她承诺的事,她却不会否认。”
潘氏心下诧然:韦七太太难缠,没想还有这么一个优点。可见就是再混账的人身上总还有一两样优点,就如韦七太太就爱撒泼,却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韦七太太回到桂安院,将两张盖有沈俊臣私鉴的字给韦氏瞧,韦氏一看那地段,都是僻静地方的杂货铺子,道:“娘被他们给耍了,这可是偏僻地带的铺子,两家还不抵繁华街市的一家呢。”
韦七太太问:“东西是真的吧?”
“东西倒是真的。”
韦七太太心里暗暗叫苦,谁让她不识字呢,被潘氏与沈俊臣给耍了,可她早前答应了不再闹的,现在再去撒泼也不成了,“好啊,这算计我,这个大亏我还得认了,你哥却不会认,偏僻就偏僻,回头让你哥再闹,一定逼他们拿出好些的来,还得让你再打理一处田庄。”韦儿太太一落音,“女婿说,给了你一笔银子。”
“五千两,算吗?”
“什么?才五千两,我还以为至少也得一万两,他的心果真是偏的,我得让你哥大闹,定要逼他再拿五千两不可。”
韦七太太吃了个闷亏,一回家就与韦十三爷说了。
这一听,更了不得。
韦十三爷觉得有人欺负他妹子,“娘莫急,我明儿就去路上堵沈俊臣,他若敢不一视同仁,老子就和他闹。这些个当官的都爱名声,再敢不给,我就去礼部衙门闹,看他给不给……”
沈俊臣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子俩,一个耍泼,一个耍狠,一个靠的是戏,一个靠的是拳头。这一次,韦十三爷不打他脸,却揍了他的肚子,只疼得抓心挠肺一般。
“沈俊臣,你赶紧照我说的做,给我妹补五千两银子,再给一处田庄打理,还要一处地段好的店铺,她若得了,你让她派陪嫁婆子回来送个信,否则,明儿我还揍你,你明日不给,我后日继续揍!”
不带这样的,哪有大舅子被妹婿揍一顿的,不仅是韦十三爷动手打人,他还带了一群十几个小混混,连带着沈俊臣的轿夫、小厮都给揍了一遍,不打脸,只打人,可就是这样,好几个小厮被打得爬不起来,这也太狠了。
沈俊臣回到家里,是又取了五千两银子,再拿了一处田庄,也不过三百来亩,写成了掌理令一并交给韦氏,“派人与你哥说一声,这可是照他说的给。韦氏,我们是夫妻,还是你与他们才是一家人,没见你这等行事的。”
韦氏眼眶子一红,“老爷,我真没挑唆我哥打你,你也太冤枉人了,这东西我不要了,呜呜,我让婆子回去递话,叫我哥不得为难你……”
沈俊臣立时忆起韦十三爷的话,“是男人就照我的话做,如果回去为难我妹,你算什么男人?还是逼我妹替你说好话,不拿田庄、店铺出来给她打理,你若不拿,却逼我妹说好话,老子就是个混的,到时候直接捅你一刀,免得我妹为你牵肠挂肚!她又不给你地契、房契,就是替你们的儿子打理,你还想怎的,她更不是把你沈家的东西弄回娘家……”
韦十三爷说的实话,人家还觉得他占了大理。
韦氏不收下,韦十三爷要来更狠的,要捅他刀子。
沈俊臣可是听说这京城混混行事狠辣,有时候就在街上捅刀子的。
“小太太,你还是收下吧,快收下,你若不收下,你哥还以为我欺负你,你要的东西都给了,再莫来下次,再有下次,便是你韦家行事不端,我是要闹到皇后娘娘那儿去的。”
这最后一句,却是韦氏最怕的事。
皇后娘娘可是韦家的祖宗、神仙,她说一句便管几十句,当年韦家七房被他爹给败了精光,皇后说道“族中才给七房分了良田家业,也才接济七房,让他们兄妹不至饿死、冷死。”因她开口,韦家七房就得族中公中接济,这些年虽不是大富大贵,但韦七太太一家倒也过得丰衣足食,只是家里的产业少些,日子相较其他族中各房略显贫寒些。
韦氏柔声道:“我定不会让我娘和哥哥再闹你,这次让老爷被打,是妾不对,妾给你赔不是。”
沈俊臣心里暗道:你们母子三人,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当我笨得不知,可就韦家的岳母与舅兄,沈俊臣想来就觉得头疼。这韦氏倒是个懂事的,不会撒泼,也不会没脸没皮的大闹,可韦七太太韦十三爷母了却是真心地疼自家姑娘。
沈俊臣真觉得自己瞎眼方才娶了韦氏进门,然后韦氏笑得真诚,又说了好些软话,还亲自给他敷药,甚至还服侍他畅快了一宿,沈俊臣的气这才算消了。
韦家七房母子得了消息,知沈俊臣照做了,韦十三爷自然也不去闹了,却是隔日让十三奶奶带着他两个儿子来窜门。
韦氏手头充盈了,悄悄给两个侄儿备了几块衣料子,又给韦七太太、韦十三爷等几个大人备了漂亮的茧绸,让韦十三奶奶带回去做秋裳。
韦七太太手抚衣料,笑得见眉不见眼,“所以说,还得自家人才好,我们替小外孙争了份家业,十九娘就孝敬我们,闺女还是自家的好。我们是娘家人,不替她撑腰,她就只得被欺负的份。”
*
时间流逝,光阴似箭。
梁宗卿令人递话到沈府,说次日要来给沈宏与沈容指点功课,让他们把布置的功课都用心写好。
次日一早,沈容起床,备好功课,带着画菊去了私塾。
坐了不到半炷香,沈宏带着潘家的五位儿郎也到了。
沈容一脸错愕:不是教她,顺带着指点沈宏的学问,怎的潘氏家的儿郎也一并过来了。这可不是私塾先生,人教得越多,得的束脩也越多,梁宗卿没收沈家任何好处。
沈宏指了指旁处的坐位,“几位表哥表弟选了地儿坐?”他的脸上也有惯尴尬,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沈容低声问道:“七弟,请梁大哥指点你一个都是爹求来的,你怎把他们也叫过来?”
沈宏一脸苦楚,他也不想,可潘氏说,沈府就他一个适龄读书的儿郎,不是沈府请不起先生,着实不想他太孤单,就让他去潘家上私塾,又说他几个舅母,待他是真心的好,所以他们家也不能小气。
“五姐姐,爹没应,可娘应了。昨儿梁大哥身边的书僮来递话,娘就给潘家送了信,让他们一早也过来接受指点。还不是近来先生说我学问大进,直夸我不愧名师出高徒。外祖母就让我娘帮忙说合,让表哥表弟也来。”
梁宗卿的名头可不是虚的,人家的才华是实打实的,潘家的私塾先生一夸,潘家太太们都动心了,这才与潘氏说了好话,请潘氏出面,打听到梁宗卿哪日来,便让自家的儿郎也过来接受一番指点。
潘伦也来了!他多大的人,都娶妻了,居然也来凑热闹。
沈宏很是苦恼,心里很忐忑,生怕惹得梁宗卿不快,上回沈宪使性子不学,梁宗卿留都不会留,就如梁宗卿所说,原指点他都是沈俊臣求来的,而梁宗卿愿意教沈容,也是瞧在他朋友赵硕的情分上。
梁宗卿出生于卫国公府,这可是几朝元老功勋门第,人家的是名门公子,就是宫中欲请他做先生,他也只是答应得空入宫指点皇孙们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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