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再次启程,刚离开朝邑不久,天空中的风雪又再次猛烈地袭来,一抬头风就裹着雪片往口里灌,陈军只得低头顶风而行,铁甲片同衣衫一同被卷裹起来,在嘶吼的风中透出阵阵“当当”声。如此大的风雪,将士们都已经下马而行。不论是骑兵还是骑马的步兵,这个时候都没人还能顶着这么大的风雪前行。走在风雪中,前面好似有一堵活动的墙,双脚像木头一般,每挪一步都费尽气力,双手也不像是自己的了,一点感觉也没有,几乎握不住兵器和旗杆。
北风,丝毫没有转弱的势头,每迎着风往前走一步,它就如刀子般顺着任何一点缝隙钻入衣内,把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夺上城头;飞雪,像那缤纷飞落的梨花瓣一般,一片片,一层层地扑到头顶、肩头、背上……每走过一段路,队伍里就少了几十人。大路小道,河滩水沟,风雪中的行军路上处处都是死亡陷阱。冰的僵硬的士兵一不小心踩进入水沟或者河沟,就算立马拉上来,也成了冰人,难以救回了。
“哗啦”一面旗帜被撕裂了,掌旗的士官木然地抬头看了看,已经顾不得是吉是凶了。连绣有“陈”字的龙纹旗帜都被雪水湿透,又一阵大风吹来,“哗”地一声,旗被撕开了一道长缝。禁卫军的掌旗官面色一白,陈克复却仿佛置若罔闻一般,只顾牵着特勒骠顶着风雪疾行。
前锋的贺若东的手也早已麻木了,裹着棉袍的身躯像浸在冰水里,但不敢停留,一气跑了十几里才稍许放缓了速度。他已经一大把的年纪,连胡须都早已经花白。如果不是侄子贺若怀亮暗中早投靠了陈破军,上次又直接在萧关阵前倒戈,他也不可能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亲上战场担任先锋。
他的身边不时有“噗”的声响专来,却一直没回头看,这时才往旁边扫了一眼,发现一直并马而行的一个老侍卫家将连人带马都不见了,显然是摔下了山沟。他的心里一阵发酸,只能继续前行。他心里对于侄子投陈也不知道如何评价,虽然因为侄子的倒戈,使得他也被绑上了贼船,甚至连累了长安不少的家眷族人。可他也知道,如果不是侄子早投靠了陈破军,萧关也同样会丢失,说不定他现在早成了陈军的阶下之囚。
想当初他跟着兄弟贺若弼平南陈,那时的记忆犹在眼前,却不料,一转眼已经是近三十年的时间。如今临到老了老了,反而又降了陈破军,跟着陈克复打天下,这世间之事,真是让人感叹。
已到三更时分,距离临津关已经不过三十里地,这宽阔的平原就在眼前。他回头看看自己的队伍,一千五百轻骑,一路上还减员了百余。虽然这支兵马不论装备还是训练都是精良,可做为原来的许国上将,他十分清楚临津关的重要,也深知临津关的坚固城防。临津关中的守军不是朝邑城中的那些一样,朝邑中的士兵不堪一击,但临津关中的都是精锐之兵。
就在这时,前面负责探路的斥候小队却飞速奔了回来。
“贺若将军,前面十里发现一个军营,约有千骑。营栅简陋,似乎是临时驻扎。”
贺若隆一惊,没想到临津关二十里外居然还有一支兵营。这个突然的情报,让他犹豫起来。他根本没有这支军队的情报,他的手上只有一千五百人马,对方有一千,就算突袭,虽能击败,却不能保证全歼。军营距离临津只有二十里,万一走漏那么临津必然会有了防备,再想拿下临津可就麻烦了。
“传令兵,马上将这里的情报飞速送到陛下面前。贺若敏、贺若浑,我命你二人率五百轻骑悄悄绕过敌军军营,在敌军营与临津城之间设伏。无论如何,你们必须保证不让一个敌军逃回临津,如若有失,到时提头来见。”贺若隆沉思片刻就立即开始下令。他不敢犹豫,耽误越久,越有可能被敌军营中的人发现。
贺若敏与贺若浑都是他的儿子,不过战场之上,只有上下之分没有父子之别。两员世家小将也是立即领命,点了五百轻骑飞奔而去。
“贺若虎、贺若豹!”
“末将在!”
“本将令你二人领二百敢死队直冲敌营,记住,你们的目的是踏营,不可恋战。冲破敌营后立即在敌营南面集结待命!”
“遵命!”
端起丈八蛇形长槊,贺若隆完全恢复了多年来的沙场气势,长槊一挥:“其余之人全部准备,待贺若虎、贺若豹破营之后,立即列阵推进,辗碎一切!”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贺若虎兄弟两带着两百挑选出来的敢死队骑兵踏着茫茫的白雪,义无反顾的向着孟景的军营发起了暗夜突袭。孟景白天率军出发前往冯翊,不过风雪太大,一路走走停停走了二十里路便开始扎营休息。谁也没有想到,如此的雪夜,居然会有一支大军悄无声息的杀到了临津城下。原本宇文智及让他去冯翊之时,他还感觉宇文智及有些太过于胆小,却没料到,事情真会到这一步。
风雪之中,本来营栅就不过是临时扎下,除了一顶顶的行军帐篷,就只剩下了周边的一小圈栅栏,甚至连个箭塔、鹿角也没有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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