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也开始天天接到记者的电话,问傅小司是不是和当红歌手程七七在一起。立夏每次都是说没有没有,解释到后来就越来越火大。挂了电话心里就在念:不!他的女朋友是一个年轻可爱善良诚实的助手!是助手!
气得胸闷。每次抬起头都看到傅小司一副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样子,还咧着嘴笑,立夏就更气,搞得好像没他什么事一样。而每当这个时候,傅小司就会过去抱抱她,说:“这种事你也要生气啊,不是已经在这个圈子里这么久了吗?还不习惯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啊?”
立夏想了想也对,前段时间立夏的另一个朋友也是被莫名其妙地卷进一桩绯闻里,立夏还取笑过那位朋友呢。现在事情落到自己身上,虽说是心里明白,可总归不甘心。
后来七七也打电话过来,两个人在电话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大骂记者,骂了一通觉得解气了,心情就变得很好。立夏心里觉得七七还是高中时的那个样子,什么事情都跟自己站一边,喜欢同样的东西,大骂同样的东西,尽管现在是大明星,可是在立夏眼里,七七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而可爱的。
挂掉电话之后,立夏回过头去看到傅小司一脸放光的样子,甚至嘴角都忍不住要笑出来。立夏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于是上下打量着傅小司,傅小司都被看得不自在了。
立夏笑了笑,说:“嘿,小子你捡钱包啦?”
“不是啊。”傅小司咧开嘴笑了笑说,“他要回来了。”
“他?谁啊?”
“陆之昂。”
“……真的假的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呀?”
“就在你刚刚和七七在电话里大骂的时候啊,我打开信箱,就看到他发给我的E-Mail了。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到北京。”
“这么快?”
“嗯……这小子也是刚刚才告诉我的呢。立夏你去跟公司说一下,把我明天的通告都推掉吧。”
“嗯,好,我现在就去。”
傅小司站在高大的落地窗边,望着脚下的北京城。
抬起头,很多的飞鸟从天空飞过去。天空显现出夏天特有的湛蓝。一些浮云在天上缓慢地移动着。从陆之昂离开,到现在,一晃已经四年过去了。
自己都没发觉,还一直觉得陆之昂的离开似乎是半年前的事情,他的音容笑貌在记忆里都如从前一样地深刻。
可能是因为彼此一直都在写信联系,而且从小到大那么多年培养的感情,所以即使分别了四年,比起以前的相处,也只是一段短暂的时光。也许对于别人来说,四年足够改变一切事情,可是对于自己和陆之昂而言,仅仅是一次分开旅行。各自看了些不同的风景,各自消磨了一小段人生。
而那些刻在香樟里的回忆,永远都像是最清晰的画面。
闭上眼睛,他还是站在校门口的香樟下提着书包等着自己放学。
他还是会在黄昏的时候和自己一起把自行车从车棚推出来然后一起回家。
他还是会和自己一起穿越半个城市只为了去吃一碗路边的牛肉面。
他还是会和自己拉着宙斯去大街上随便乱逛。
从高二起就穿XL号校服的他依然会取笑比他矮大半个头的自己。
依然会和自己打架打到满身尘土满面笑容。
依然会在游泳池里拍打着水花,沉默地游着一个又一个来回。
所以他其实从来都未曾远离过。他一直都在这里。
举目望去,地平线的地方是一片绿色,应该是个公园。那些绿色绵延在地平线上,渲染出一片宁静的色泽。已经是盛夏了。家乡的凤凰花,应该又是开出了一季的灿烂了吧。
傅小司想着这些,眯起眼睛笑起来。
电话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来。
立夏在的时候都是立夏接电话,可是这个时候立夏不在。傅小司把电话接起来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人问:“傅小司先生在吗?”
“在啊,我就是。”
“我是《风云日报》的记者。请问您看过一本叫作《春花秋雨》的画集吗?”
“嗯,有啊,一年前我在网上看过前面的部分。”
“您觉得怎么样啊?”
“嗯,我觉得很好啊,而且我也尝试过那种风格,很漂亮呢。”
“相对于你而言,《春花秋雨》的作者应该比你名气小很多吧,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
“嗯,好像是哦。”
“那你们画画的人会在创作中模仿别人的绘画风格吗?”
“嗯,应该都会吧,像我们从小开始学美术的时候都会临摹很多老师的画作呢,然后要到自己真正成熟了才会形成自己的风格,并且也一直要不断地学习别人新的东西,才能充实自己啊。”
“那你认识《春花秋雨》的作者吗?”
“不认识。没接触过呢。”
“那你想要和她联系吗?”
“也可以啊。”
“好的,谢谢您。”
“不客气。”
所有的问题都是陷阱。
所有的问题都隐藏着预设的技巧。
所有的对话都是一场灾难。
傅小司像个在树洞里冬眠的松鼠,沉浸在甜美而温暖的睡梦中,却不知道暴风雪已经逼近了树洞的大门。他还沉浸在对陆之昂的回忆里,时而因为想起两个人好笑的事情而开怀,时而因为想起以前难过的事情而皱起眉头。
他不知道,在自己的前面,是一条大地震震出的峡谷,深不见底。
而一切都是龙卷风袭来前的平静假象。地上的纸屑纹丝不动,树木静止如同后现代的雕塑。那些平静的海水下面,是汹涌的暗流,推波助澜地翻涌着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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