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权是第一位在国际上扬名并且得到权威奖项的华人导演,他在业界的地位之高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能够出演他的戏是每一个艺人的希望。
夏璇这次可以得到这个机会,自然会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去对待,她今晚来赴约,特地用心打扮了一下,裸色的长裙既显身材又特别端庄,配上淡雅素净的妆容,与她平日里妩媚妖娆的样子大相径庭。
在场认识她的人们不由为之惊讶——原来平时那样艳光四射的女人也可以变得如此温婉端庄。
陈权扫了她一眼,对她的打扮还算满意,但因为叶昕动用两人多年的关系来请他给夏璇开后门,他在心里已经没把她当好演员了。
他不喜欢靠人上位的艺人,但老朋友开了口,再加上夏璇本来外貌还算符合角色,也安排了要来试镜,犹豫了一段时间便答应了。
不过,尽管如此,陈权在饭桌上却对她很不客气。
“这小姑娘手段不凡,连叶昕那油盐不进的老家伙都搞得定。”
陈权跟厉净凉低声耳语,话里的意思明明就是说夏璇被叶昕包养了。
还好厉净凉知道事实,了解夏璇与叶昕的关系,也知道叶铭心做的事,不然估计也得想歪。
他没给陈权回话,坐直身子靠在椅背上淡淡地拿起了雪茄,在水修齐要帮他点燃时又停顿了一下,将雪茄放回了雪茄盒里。
“厉先生?”水修齐有点不解。
厉净凉摆了摆手,水修齐了然地后撤到一边,仍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老板刚才明明想抽烟,却又不抽了?
夏璇坐在末尾的位置上,神色内敛地悄悄扫过在场所有人,陈导的饭局来的不会有小人物,这张桌子上坐的人不算多,算上她也不过才六个,除却已经认识的厉净凉和这部戏的编剧还有副导演,就只剩下一个她不算熟识的男人,乔牧天。
乔牧天在娱乐圈的地位与云若舟不相上下,他们也是非常好的朋友,也因此,他对夏璇多少有些认识。他曾在云若舟与夏璇一起拍戏时去探班,对好兄弟的心意有些了解,他很清楚夏璇能拿到这部戏的女一号肯定有猫腻,再加上夏璇对云若舟的态度,直接导致他对她印象极差。
一张桌子,几乎所有人都看她不顺眼,夏璇这顿饭怎么可能吃得舒服?可她必须坚持,没有后台和底牌的人没有资格后退跟拒绝。
“小夏是在座的里面最年轻的吧。”陈权将话题引到了夏璇身上。
夏璇抿唇一笑,温和柔媚地说:“各位都是前辈,我有许多需要向各位学习的地方。”
陈权淡淡道:“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绩,你也不简单了。”
什么成绩?他分明想说“手段”二字,这话真让人听得心里不舒服,但夏璇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依旧笑得柔弱美丽,就跟听不出人家的讽刺一样。
厉净凉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自饮,目光不曾落在她身上,不过接下来的发展让他不得不去注意她。
“说起来,小夏内定了女一号,试镜那天又匆忙,其实我们也没看太好。”编剧忽然笑着说,“现在正好我们都在场,这位是牧天,你应该也认识,他是这部戏的男一号,要不然你再给我们来一遍?”
这是要她在饭局上给他们表演吗?夏璇的笑容有些淡了。
《黑雨》是一部反映社会问题的电影,讲的是一个早早辍学的少女被男友欺骗,一步步堕落成失足妇女,做尽了女孩子不该做的事,接着又被挽救出泥潭,重新开始生活的故事。
女主角的人设风尘妩媚,刚好与夏璇的相貌比较符合,都不像什么正经人。
夏璇有点头疼,那女主角可是小姐,让她在他们面前来一遍,难不成是要她给他们唱歌跳舞?
副导演见夏璇迟迟不回应,附和着编剧的话说:“反正也没外人,小夏你也别拘着了,剧本你都看了吧?就来女主角在歌厅唱歌那场戏好了。”
夏璇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她不自觉地望向厉净凉,他安静地坐在陈权旁边,自始至终都没说一个字,现在也更加不会出言相助。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与她刚进来时不同,这次他的眼里没有了冷漠,却比之前更让她难受。
最怕的不是被轻视和怨恨,而是被忽略。
“好。”夏璇轻声应下,拉开椅子站起身,离开所有男人,站到房间里靠近门边的位置说,“那我就献丑了,各位前辈别取笑我。”
陈权淡淡地看着,对这个女孩子的忍耐度倒是有了点欣赏,但这也不算难得,毕竟现在的女演员为了红,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在夏璇开始之前,厉净凉忽然站了起来,丢下一句“失陪”便出去了,他走时经过夏璇身边,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深蓝色的西装很衬他的肤色,他冷俊的脸庞虽然面对着她,眼睛却不曾与她对视,甚至不曾落在她身上,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席卷了夏璇,她开始不淡定,可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忍耐,渐渐的,她再一次彻彻底底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徒劳”,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是不管她如何挽留,父亲都不肯留下那一刻。
厉净凉出去了,她要做什么也可以随意了,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三十分钟,夏璇被各位前辈、尤其是乔牧天灌了好多酒,喝得头晕脑胀快要坚持不下去,不得不委婉地要求去一趟洗手间。
他们放过了她,她头疼欲裂地出门朝洗手间方向走,这间酒店她还算熟悉,倒不至于因为有些醉而走错,但她没想到会在洗手间看见厉净凉。
酒店的洗手间设计十分奢华,与其他地方的规格不太一样。这边不分男女,只是一间一间分开的单独房间,每一间都是独立的个体,男女皆可使用,门外有显示屏,如无人会显示“空”。
厉净凉就在一整排洗手间外的流理台那里洗手,他闻到酒气就皱起了眉,抬眼看时本打算离开,但没料到瞧见的会是夏璇。
夏璇晃晃悠悠地走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控制不住地吐到了水池里,厉净凉后撤一步离她远一点,免得被喷上一身的污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吐,她一点形象都没有,吐得非常痛苦,眼泪都出来了,好半天才停下来,艰难地漱了口,整理自己。
夏璇今天已经不打算跟厉净凉说话了,她这样子已经够丢人了,没必要再主动跟他说话找虐,因为她很清楚他会说出什么。
她洗漱完毕照了照镜子,从随手的手包里取出化妆品补妆,补妆完毕后便要离开,但没走成。
厉净凉跟她说话了,语调拖得很长,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记得你的身体状况不宜饮酒,很凉。”
夏璇脚步一顿,神色有些恍惚,他这是……在关心她?
夏璇回眸看他,他还是那个冷淡疏离的他,光影中的模样简直颠倒众生,就是这样的他,刚刚说出了关心她的话。
夏璇双唇开合,声音低柔地说:“我没事,昨晚我骗了你,我没有来那个。”
厉净凉别开头看向别处,脸上依旧平静,没有惊讶,像是早看穿了她的谎言。
夏璇一步步走向他,在要走到他面前时又停住脚步,有点尴尬道:“我一身酒气,就不靠近你了。”
厉净凉斜睨着她,话本就不多的他现在更加跟她无话可说了。
是了,他只是偶然说了一句类似关心的话,可他真的是在关心她吗?他的明亮没有温度,他是大海的潮汐,若即若离,他没有给她带来海潮便已是恩赐,又怎么能奢望他能理解她身处弱势的无力和心酸。
不过,她还是想解释一下,不为别的,只为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那个屋子里都是前辈,如果我还想继续在这个圈子里走下去,就得谦卑顺从。”她艰涩道,“你可能看不起我,也信不过我说的话,但这次我没有说谎,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吃一顿饭,改善一下陈导演对我的坏印象,没有别的,也不会有别的。”说罢,她转身离开。
厉净凉迈开长腿,轻而易举地追上了她,扳住她的手臂拉着她随便进了一间卫生间。
门上了锁之后,卫生间外便显示了红色的“有人”二字。
“夏璇。”厉净凉低头盯着她的眸子,清泠的声音压抑而克制,“明知道这条路充满荆棘你还要继续走吗?你已经失去了曾经,就不怕再失去现在?”
夏璇挣开他的手反问他:“我现在还能失去什么?我拥有什么?你告诉我。”
厉净凉似乎笑了一下,双臂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薄唇凑近她如玉的耳垂,低声诉说道:“如果你非要问我的话。”他把声音压得更低,“那么,如你所愿,至少今天,我属于你。”说罢,他吻了吻她的唇,拉开她的裙子拉链,将她翻过去背对着自己,自后朝前贴着她,抵死缠绵。
当两人再次回到饭局上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他们俩前后脚进来,陈权是人精,很难不看出什么,更不要说,厉净凉褶皱的衬衣,以及……夏璇虚浮的脚步和恍惚的神色。
“我们都已经吃饱了。”陈权放缓声音道,“你们俩晚回来的再吃点吧,我们先回去了。”
夏璇匆忙地站起来要送他们,厉净凉淡淡道:“你坐着吧。”
在场的人听见他这话都是一愣,只有陈权面色了然。
厉净凉面不改色道:“夏小姐有些醉了,不要摔倒才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大家不再关注他们,前后脚离开包间,本来热闹的环境慢慢安静了下来。
夏璇疲倦地坐到椅子上,腿还有些软,她头发整理得不够好,有发丝粘在了唇上都没发觉,厉净凉送走了其他人回来就看见她这副样子,他吩咐水修齐去买东西,自己则拉开椅子坐到了她身边。
“抱歉。”他开口,微垂眼睑观察她的表情,“喝了点酒,有些冲动,还疼么。”
夏璇合起双臂趴到了桌子上,没有说话。厉净凉自己都没发觉他现在有些局促,他眼神四处散落,最后定在她裸色的裙子上,裙子上一抹不起眼的红吸引了他的注意。
夏璇再次坐直身子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她发现他在看什么,顺着望去,瞧见了裙子上的红。
她沉默片刻,露齿一笑,道:“哎呀,这次亲戚是真的来了。”
厉净凉面无表情:“开玩笑要分场合。”
夏璇笑容顿时消失,同样毫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你要我怎么样?哭着喊着要你负责么?还是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不怜香惜玉?又或者你要我在心里恨你,恨你给了我这样一个又痛又不美好的初夜?”
厉净凉缄默不语,在她话音落下不久,水修齐敲门进来了,他端着一杯温水,拿着一种药。
“厉先生,避孕药买来了,要现在给夏小姐吗?”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
厉净凉薄唇微启想吩咐水修齐先出去,这件事之后再说。但夏璇像怕他点头一样先一步抢过了水修齐手上的温水,直接泼在了厉净凉脸上,接着在水修齐难以置信地注视下拿走避孕药,摔了杯子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临走之前,夏璇难得语气失控地咒骂了一句:“厉净凉,你这个人渣!”
厉净凉接过水修齐匆忙递来的手帕,斯文优雅地擦干脸上的水渍,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倒是身为助理的水修齐非常不满,咬牙心想着,夏小姐,你身为情妇的素养去哪里了??
从酒店跑出来,夏璇钻进保姆车就开始哭,等了半天的许格菲还有蚂蚁以为她是在陈导那受了委屈,都没敢打搅,只有夏璇自己清楚是因为谁。
事已至此,你还在奢望什么呢?不是早该做好心理准备吗?现在又在矫情什么?你不能当了女表子又立牌坊,想用这种手段又不甘心献出自己。
而且,她居然泼了厉净凉水,真是疯了。
不过也许没那么糟糕,兴许见惯了顺从的厉先生就觉得她这样的比较真实呢?
……说到底,她还是心有不甘!
雨打梨花深闭门,燕泥已尽落花尘
但愿你是那知恩知意的心中客,不是那无是无非的糊涂人
我此来不为求功名,只愿先生你切莫负我情
《岭南红》拍摄现场,夏璇在喝水休息,蚂蚁在一边哼着一首《李伯伯》,里面就有这么一段歌词儿。本是一首挺好玩儿的歌,里面忽然出现这样的内容,倒让夏璇听得注意了些,等听清了内容,心里头又有点想笑。
“但愿你是那知恩知意的心中客,不是那无是无非的糊涂人?”
她跟着唱了一句,蚂蚁听到有点稀奇,贱兮兮地恭维道:“姐,你唱歌真好听,有没有往歌坛发展的想法?”
夏璇瞥了他一眼说:“少来这拍马屁,再去给我倒点水。”她把水杯塞给他。
蚂蚁笑嘻嘻地拿着杯子走了,夏璇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这是她进组的第四天,这几天她与厉净凉没有任何联系,除了工作之外与外界的联系也很少,她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平复心情,那样才能更无懈可击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演个女特务也挺好的,无需强颜欢笑,酷酷地板着脸,再因为同志的牺牲演几场哭戏,也算是一种释放心情的方式。
她拍戏这几天,厉净凉想过与她联系,但从她没接到电话那就能看出来,这些想法都胎死腹中了。
他背靠着舒适的椅子,双腿自然随意地搭在办公桌上,昂贵的皮鞋像新的一样纤尘不染,夹着烟在手里转时思索的模样英俊不凡。
水修齐有点苦恼,以前这个时候他总会帮老板点上烟,可老板最近似乎有戒烟的趋势,偶尔会拿起烟夹着,或者在鼻子前过一下,却从来没有抽,他非常好奇让老板戒烟的原因是什么。
想想今天的日程,水修齐开口道:“厉先生,下午三点半的飞机去伦敦,您可以开始准备了。”
厉净凉淡淡地扫过去,薄唇,丹凤眼,戴眼镜,眼神澄澈而冷漠,典型的薄幸面孔。
“我有叫你出声吗?”
水修齐一僵,恭敬说道:“抱歉厉先生,我只是想提醒您时间。”
厉净凉看了看腕表,的确该开始准备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精瘦高挑的身材背对着水修齐,张口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走吧。”
其实,他想说的也很简单,他想问问别人,关于一个漂亮得过分又负面新闻缠身的女明星还保留着初次的可能性有多大。
然而这个问题不需要问他也知道答案,他大概只是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一点支持,稍稍填补一下心里那一丝丝的歉然。
怎么会想到他本以为该“身经百战”的人却是……第一次?
那天晚上他确实有点失了分寸,这是他很少会有的状况,偏偏就做了错事。现在就像夏璇以前说过的那样,套用在他身上一样合适:他面对她时变得很没底气。
所幸,接下来一系列的工作可以让他暂时不考虑这些,可等他回国之后呢?
《岭南红》拍摄十天后,夏璇参加了《假装情侣》节目的第三期录制,这一期的主要内容是各对情侣分别带自己的另一半回家见家长,其他几对情侣都没什么问题,他们都父母健在,只是到了何晏和夏璇这就有了麻烦——夏璇是孤儿,靠好心人资助才念完大学,她该带何晏去见谁?
在录制到他们这一对儿时,夏璇的身世引起了大众的心疼,何晏温柔地揽住夏璇的肩膀,面对镜头坦然说道:“璇璇并不是没有亲人,我就是她的亲人,我的家人也是她的亲人。我来得太迟,让璇璇在没有我的陪伴下度过了那么多的苦日子,以后会加倍弥补。”
此话一经播出,小鲜肉何晏立刻被封为“情话大王”,夏璇与他这对本来不被大众看好的“姐弟恋”也吸引了不少注意,社交网站上炒得火热,他们的镜头也越来越多。
云若舟知道这些时,也还在节目录制中,他带卢沛欣见了自己的奶奶,卢沛欣对云若舟的奶奶百般恭维,演戏成分太重,搞得这对一直被看好的情侣反而让人失望了。
这一期《假装情侣》播出时,夏璇已经重新回到了《岭南红》剧组进行拍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山里取景拍戏,信号不是很好,所以不经常上网与对外联系,全都是通过许格菲。她微博上有大批粉丝留言求更博,这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而一直被她“宠爱”的厉先生,再一次尝到了被冷落的感觉。因为时差问题,他最近睡眠不太好,常会惊醒。有时候他还会做梦,梦里的画面有点熟悉,是那间酒店,是那一晚。
又是半夜,厉净凉从梦里醒过来,他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多,这一觉又睡不下去了。
他从床上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幕,城市如此安静。
他就那么看了一会,随后回到床边戴上眼镜,摸出手机拨通夏璇的电话。
国内现在正是上午,夏璇还在山里拍戏,手机丢在车上根本听不到,所以电话直接被忽略了。
厉净凉经过漫长的等待,得到的却是无人接听的结果,心情有点复杂。
怎么说呢,这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开始思索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那么做,他想,那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许是他讨厌她在别的男人面前故做温婉的样子,或者说得再直白点,他在怨恨与嫉妒,这很稀奇不是么,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这种情绪。
他不是愣头青小伙子,他很清楚这种情绪代表什么——他对她有好感。
以前他觉得这个女人是一只爪子尖利的小野猫,可事到如今这个想法实在不现实,她其实是一只鲨鱼,见了血腥就会扑过来咬人,一下靠近一下又推开,惹人心乱。
为了度过这一夜,厉净凉打开电脑上网,他不由自主地翻看夏璇的新闻,然后就看见了她与何晏最新一期的《假装情侣》。
屏幕上满是她与别人“恩爱”的画面,即便明知是假的,好像还是无法接受。
半晌,厉净凉合上电脑,换了衣服出门跑步。
凌晨出去跑步,真是个神经病。
又过了半个月,厉净凉忙完他的公事回国,第一时间让水修齐去查了夏璇此刻在哪,水修齐充满了费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老板会如此关注一个对他那么无礼的女人,就像他不理解夏璇的助理居然拒接他的电话一样。
无法直接联系上夏璇,水修齐只好拨给了夏璇的公司,他在那很轻易便问到了她的行踪,如实汇报给了老板。
“山里?”
厉净凉摘掉眼镜眯眼看着,像在寻找污渍,过了一会才再次开口。
“排出一周空闲,我有事要做。”
水修齐用屁股想都知道老板要去哪,他默默地去安排,在费劲了口舌后终于排出了一周空闲。
于是,当夏璇拍完一场枪战戏后披上外套准备去休息时,就瞧见了坐在她位置上的厉老板。
夏璇停住脚步,看向周围的工作人员,大家眼观鼻鼻观心,就跟没瞧见他一样,明显是他刚刚已经跟大家“充分”交流过感情了。
夏璇面不改色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说:“厉先生,麻烦让一下,这是我的位置。”
厉净凉彬彬有礼地站起来让开位置,等她坐下之后便朝水修齐一伸手。水修齐立刻把背在他身后的花束转过来递给老板,厉净凉捧着一大束花给夏璇,吓了她一跳。
其实说真的,以厉净凉那样的身份地位,她还真没奢望过他会来道歉,但他这一大捧黄玫瑰可不就是那意思吗?
夏璇意味深长地凝视了他一会,低声说道:“厉先生客气了,你千里迢迢来到这荒山野岭,该不会就是为了送我一束黄玫瑰吧?”
厉净凉满脸的书卷气,语调温和,从容不迫道:“是。”
夏璇沉默了,眯起一双桃花眼打量他,他回望着她,片刻后沉沉一笑,薄语道:“骗你的,自然不会只为送花。”
夏璇冷淡一笑:“哦,不管你还有什么事,这花我不收,因为我不会原谅你。”
厉净凉点点头,把花丢给蚂蚁,蚂蚁惶恐地接过,无措看着夏璇,可夏璇只是望着厉净凉,不曾分给他一点视线,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处理。
“跟我来吧。”夏璇说了一句,抬脚朝树林里走。
现在已经进入十二月,马上要一月份,天气越来越冷,夏璇穿着长到脚踝的大衣,厉净凉却依旧是一套单薄英俊的黑西装,看着美丽冻人。他跟在她身后,作为一个在任何事上都手段强硬的男人,他现在顺从得让人心生忐忑。
夏璇看他好像不冷,只当他是强撑,心里想着活该,嘴上却道:“厉先生穿得太少了,这里不比江城,天气很冷的。”
厉净凉抿唇一笑,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清贵俊雅的模样迷惑人心。
“其实厉先生不必这样,反正在你心里,这种事应该也不算什么。”她别开头说,“那药我喝了,你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终止跟你合作,你可以回去了。”
厉净凉微微颔首,系上了西装外套的纽扣。
“我还有别的事。”他醇厚的音色十分动听。
“你还有什么事?”夏璇斜睨着他,“劳师动众的来了,片场那些人的口你要怎么封?被叶铭心知道了的话我又要被牵连了。”
“你不是很喜欢被这样牵连吗?”
厉净凉微微弯下他性感有力的细腰,唇边带笑。
“而且她才刚被放出来没多久,正在家里舔伤口,没心思管别的。”
“那可不见得。”夏璇冷淡地后撤一步,避他如蛇蝎。
厉净凉从西装口袋取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打开后朝她递过去。
“送给你。”
夏璇看过去,是项坠,漂亮的钥匙造型,牌子是著名定制珠宝品牌S·H·I。
“过夜费么?”她话里带刺儿。
“不,这是通往我心里的钥匙。”
厉净凉执起她的手,在她拒绝的情况下依旧将项坠塞给了她。
夏璇嗤笑一声,像是对此不屑。
厉净凉的表情有点淡漠,这让他接下里的话很没说服力,可能他本身就人如其名,是个感情凉薄的人?
“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我想是因为我误会了你,以及……我对你有好感,不希望你继续走这条路。我不想看见你无法做你自己。”
这还远远不够。
夏璇在心里默默地回答,面上却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这让头一次说出几乎等同于“表白”言论的厉先生有点不自然。
他转了方向,看着蚂蚁那边,蚂蚁捧着一大束黄玫瑰站在那,十分滑稽。
“厉先生以前泡妞都这么跟人家说吗?”夏璇看着他的背影慢悠悠道,“还是说,你在强迫了一个女人之后才会这样说,借此来挽回一下自己人渣的形象?”
厉净凉回眸看她,黑发黑眸,永远冷俊的面孔带着点柔和的色彩,被阳光那么一照,俊俏极了。
在这个看脸看钱的社会,他简直太有资本了。
他望进她的眼睛,隔着一层眼镜片,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认真。
“我只是想了解你。”
了解我?听听,多么斟酌有度的用词,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他们之间暧昧的程度,在刚刚厉净凉第一次说出对她有好感时,夏璇几乎就要相信了,可现在她明白,他对她的好感比她以为的要少得多,他自己应该也十分清楚,否则……哼。
“厉先生。”夏璇拉住他的手,干燥冰冷的触感让人心尖一颤,她勾起嘴角道,“这个还是还给你吧。”她把项坠盒子塞回他手里,柔声说道,“你要是觉得亏欠了我,就加快拿下华夏娱乐的步伐,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至于我自己……”她与他对视,神色十分冷淡,“试探就到此为止吧,有意思吗?”
厉净凉弯唇一笑,如山般伟岸的身影笼罩着她,故作不解地“嗯?”了一声。
“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吗?”夏璇摸了摸胳膊一脸嫌弃,“你不适合走深情路线,转变得太生硬了,台词是谁替你想的?度娘吗?还‘通往我心里的钥匙’,我要是真收了这把钥匙,不但代表我原谅了你,还间接告诉了你我特别爱你,爱到不顾尊严。”
“我可不觉得你现在还顾及你的尊严,仇恨让你充满力量,但是毁灭性的。”
男人靠近她,声音如潺潺流水,一双狭长美丽的丹凤眼细细地审视她,看猎物一般笃定孤傲,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夏璇后退与他拉开剧烈,笑得像蜜一样甜:“你走吧。”她下逐客令。
厉净凉笔直地立在那,一动不动,好似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夏璇,你很聪明,也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事情要比你想象得好一点。”
她微微抬眸,屏息静听。
“我对你的确有好感,也确实有愧疚。”他摘下眼镜,深不可测的黑眸静静凝视她,“其余的,慢慢来。”
慢慢来?谁有时间跟你在这浪费青春?她要的是快点来,慢了可不行。
“我知道了,厉先生可以回去了。”她再次赶人,说完就走,走了一半发现他根本没动,抿唇思索半晌,再次回到他面前问,“怎么不走?”
“我暂时不会离开这里。”
“厉老板身娇肉贵日理万机,留在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厉净凉轻瞥她一眼,将首饰盒扔到地上,淡淡道:“修身养性。”语毕,抬脚走向助理,驱车离开,大概是找住的地方了。
夏璇低头看着被他丢到地上的首饰盒,里面是他本打算送给她的钥匙项坠,她思索许久,将首饰盒捡起来揣进口袋,闷头往回走。
她回到片场时,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好奇,许格菲已经回来了,木讷地坐在椅子上,瞧见她来了也没说话,继续发呆。
“菲姐?”夏璇凑过去问,“你怎么了?”
厉净凉的特助跟她的经纪人说啥了?她怎么这副样子?
“没什么。”许格菲抿了抿唇道,“你继续拍戏吧,今天还有三场戏就可以回酒店了。”
“你真的没事?”夏璇忍不住问道,“水修齐和你说什么了?”
“我说了没什么。”她无奈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就朝树林里去了。
夏璇想追上去,但导演已经在喊人,她没办法,只好让蚂蚁去照看她,自己去拍戏。
晚上,结束拍摄的夏璇回到了酒店,许格菲依旧精神恍惚,进了自己的房间就没出来,晚饭都没吃。
夏璇和蚂蚁一起吃完饭回来,开了门打算进去,刚巧她隔壁的房间门也开了,里面有个人,侧着靠在门边,黑色西裤,雪白衬衣,眉眼如画,丰神俊朗。
“你住这儿?”夏璇的表情略微妙。
厉净凉推了推眼镜,斯文有礼道:“真巧。”
夏璇嘴角一抽,没搭理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打算关门,却被他有力的手臂挡住了。
那一晚在洗手间的记忆瞬间回到了脑中,他高大的身躯如那晚般挡在她面前,她无力反抗,他直视她,掌控一切,绝对的强者。
“你想干什么。”夏璇防备地看着他。
厉先生微微一笑,活像一只吐信子的毒蛇。
“你在怕我。”
“怕一个强奸犯有什么问题吗?”
她讲话特别不给人面子,但厉先生似乎也不在乎,她其实也算了解他,不然当时在片场见到时说不定真的信了他的甜言蜜语。也许他确实对她有好感,但他们的身份差距又使他们不可能真的结婚生子,之于她,他更在意的是驯服的快感。
那是他身为猎人的唯一追求。
夏璇忽然觉得畏惧他是不对的,那就是他的目的。她收起了防备,唇畔挂上浅笑,抬起手来似乎要捋顺头发,可在厉净凉没在意的某个瞬间忽然探向他身下,抓住了一个非常隐私的部位。
“你的手在做什么……嗯?”
厉净凉眯起眼睛,危险的目光足以令任何与他对视的人畏惧后退,夏璇努力了许久才没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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