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们俩公婆也是四处寻医问药,几乎搭上了所有的钱财。后来,仙都有一名色目族的医者在北城义诊。两个多月下来,很是积了一些名望。他们夫妇二人那时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也去求了诊。结果,那蓝眼睛的医者一番检查下来,竟然得出的结论是看着病歪歪的齐妈没问题,建议比牛还要壮实的齐伯检查一番。
齐伯听到这个结论,又恼又羞,黑黑的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如果对方不是色目族大人,他早就砸场子了。
可是,对方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为了向齐妈证实,这蓝眼睛的家伙绝对是诊错了,他毅然的同意检查。
很不幸,一番检查下来。那家伙信誓旦旦的宣布,问题就出在他身上。他是天生的精水不足,无法令女子怀孕。所以,这病没法治,也治不了。
齐伯自然是不信的,回家之后,越想越生气。他砸了家里的钱罐子,带上仅剩的半贯钱,叫齐妈陪着,去全仙都里最有名的仙壶堂求诊——仙壶堂也是最贵的。半贯钱,是他们夫妻两个一年多的积蓄。在仙壶堂里,却只能探个脉,连开方子的润笔费都付不上。对于寻常人家来说,穷才是他们最重的病。在穷字面前,命算得了什么?是以,明明知道仙壶堂有白骨生肉的神医,寻常人家也不敢去求诊。
不过,齐伯这次带着齐妈去仙壶堂,本来就没打算开方子。他根本就不信自己天生有病。他只是要向齐妈证明,生不出儿子的不是他。
却不曾想,仙壶堂里的一个郎中替他把过脉后,目光凉凉的摇头,拒绝为他开方子:“肾水亏虚。此乃先天不足,无药可医。”
齐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倒床昏睡了三天后,他彻底断了生儿育女的心思,跟齐妈说:“我认命了。往后,再也不去求什么药了,就我们两个过。先死是福气,还有后死的管埋。”
那时候,齐妈喝了好些年乱七八糟的药汤水、香灰水、灵符水,身体很不好。相比于身子壮实的齐伯,哪个先死,哪个后死,答案不要再明显。是以,齐妈听了他这话,骤然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在屋子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这事也就这么翻了页。从此以后,每每有旁人问起来,说他们两口子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怎么不去求一求,齐妈都是红了红眼圈,含糊应着:“求过了,身体不好,求不来。”旁人都会以为是她的缘故,厚道的,不再多说。碰上个多事的,往往当着她的面,就会撇嘴,露出鄙夷来。
多年之后,两人都直接奔着长生去了,再来提旧事,齐妈发现自己的心境与年轻那会儿完全不同,再加上这会儿也着实恼了,终于刺了齐伯一下子。
原以为,齐伯又会恼了,拂袖而去——今天的这场谈话,突如其来,齐妈越听越不想听,只盼着对方能闭了嘴,放她离开。
没想到,齐伯竟然没有发作。
齐妈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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