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听到鲁垣的声音,本来阴鸷的目光顿时柔和了几分,他绷紧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语气冷峻地回应了鲁垣一声,“武平候。”
这句话落,竟是有些冷场,两个人谁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
鲁垣到底是在商场混迹许久,便先轻笑一声,动手往脸侧一扯,将面上的黑巾扯了下来,露出本来的面目,朝林东野坦荡道,“上将军,明人不讲暗话,不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样……一副装扮。”
鲁垣指了指他身上的黑衣和黑巾。
林东野没想鲁垣这般直爽,他犹豫了片刻,也和鲁垣一样,将面上黑巾扯了下来,露出冷峻的面容来,只是他的面上不同于他近日的颓靡,却是带着平日的凌厉,“武平侯既然问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侯爷,我今日前来的目的,应是与侯爷一般无二。”
“呃……”鲁垣心中一噎,他平日与林东野交往不多,并不知道他还这般敏锐,只当他是一般武夫,又因为家世被人吹捧成金陵四公子之首而已,还颇有些看不上他。谁知,真实的林东野,竟是让他有些欢喜,似乎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他几步走上前,到了林东野身边,细细看他的面容和神色,这才确定了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他佯装没看出来,只讽刺地笑了笑,“我对少将军此话当真是有些不解,少将军自老将军去世后的所作所为,整个金陵城可谓是无人不知……”
见林东野眼神微闪,似有动容,鲁垣也见好就收,不再往下细说,只把语峰一收,轻声道,“这怎么都不可能跟我志同道合,少将军莫不是说笑。”
“侯爷是聪明人。”林东野的眸中幽深,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我既然敢说这样的话,自然就明白侯爷所来为何。侯爷说我近日行为荒诞,不可能跟你志同道合,可侯爷可知,你在金陵城中也只是个纨绔公子。”
这话仿似什么都没说,却真正是酣畅淋漓地将什么都说了出来,鲁垣再次被噎住了,这林东野好利一张嘴,真不愧是当初被林婧雪死心塌地爱上的男人!一样能说地他百口无辩!
“林尚书全家灭门,我的得力下属一个个或贬或死,到最后,我的父亲……”林东野仿佛没有看到鲁垣的目瞪口呆,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低沉沙哑,“他的死,我自然知道不是意外,我更知道,是何人所为,目的为何。”
“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林东野霍然抬头,眼角晶莹,似有泪光闪动,可他很快收敛自己的情绪,恢复平日冰冷冷的样子,“可是,难过有什么用?难道我哭一场,我的父亲就会重新活过来?我的那些下属就能像昔日一样神采飞扬?林尚书他们就不会死吗?”
鲁垣心中一沉,不知为何,在林东野冷峻的目光中,他心中竟是有戚戚感,他无声地摇了摇头,附和着林东野的话。
“不会!”林东野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一声中尽是苦涩,“他们死了的便是死了,活着的依然生不如死!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失魂落魄,只沉浸在哀伤之中,那等待他们的,只怕是更糟糕的情况,更甚者,我也要步他们的后尘。”
鲁垣心中一动,果真是如此吗?
“所以,我不能哭。”林东野语气冰冷,目光坚定,“至少,不能在蒋氏的面前哭,否则,那便如了他们的意。我小意奉承蒋思燕,没能好好地送走父亲,我知道有人会不理解我,我也会因为不孝受到很多辱骂和嘲笑,但我能忍!”
原来真地是这样,他就说,以林东野那高傲的性子,又看穿了蒋思燕的为人,怎么会忽然对蒋思燕好起来,要知道,他想要与林婧雪破镜重圆的心思,便是他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鲁垣心中彻底松了一口气。
“大丈夫能屈能伸,父亲自小便这样教我,我不能让他丢脸!更不能让他走地不明不白!”林东野嘴角勾起,面容中带上一丝残酷,眼神阴狠地看向蒋矅廉的卧寝,手中拳头紧紧地捏起,“所以,我忍到了现在!”
母亲不理解他,明远不理解他,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可他从来没想过放弃,在喝下那杯血酒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血刃蒋矅廉,将他千刀万剐之后,还要以他的头盖骨当酒杯来饮真正的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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