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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021-09-03 作者: 致远

兴发没有说话,默默的走回到自己睡觉的平房,进去后躺在床上,要是四年前的他,准得把包工头骂一顿,可现在他还能骂吗?有什么资格骂啊,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人家好心给自己介绍,他有啥本事骂人家。兴发啊,你得落魄成啥样,才能娶个缺弦的人当老婆。不管咋说也不能娶,这辈子不就被这个女人拖垮了吗?!但是包工头好心给自己介绍了,刚才也没来得及说谢谢,老李的面子还是得给,不然以后人家还给自己介绍对象吗?对!明天得跟着老李下去看看,给孙家提点东西,以后认识一家人,有事也好帮忙啥的。

这是李贵香嫁给木林的第二十二个年头了,贵香16岁那年跟着自己一家人从陕西榆林的山沟沟里来新疆逃荒,那时候贵香已经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了,贵香的爹有一天在地头问她:你是跟你的少友哥成亲,跟你大姐一样,待在我们村里,还是跟我们一块走啊?”贵香在村里从小就有个一块长大,互相喜欢的邻居大哥,本来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少友家催了好几次,那时候村里穷,人人都喊饿,越饿越要生孩子,越生孩子越饿。贵香看看不远处锄地的少友哥,哭着跟他爹说:“爹!俺也走!”于是,贵香最后也背叛了这段好多年的爱情,跟着爹娘大姐小弟一块来了新疆。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从河南来的孙木林,那个当时就土里吧唧,粗俗不堪的孙木林,但是他有新疆户口,有地,贵香就心安理得的嫁给他了。刚嫁过去的日子不好受,孙木林上头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个个都是狠角色,看不起贵香这个外来户,变着法的整她,使唤她。木林的爹娘也嫌这个媳妇家穷,看不上他。木林压根也懒得管,他惧怕这三个哥哥,也就任由他们欺负这个乖巧的媳妇。那时候贵香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烧火,做饭,把爹娘哥哥嫂嫂的尿盆都倒了,然后扫院子,收拾房子,这家人的房子里可不讲卫生,贵香一天一打扫都顾不及,下地干活,放羊,一天都没个时间休息,可孙家也不领情,还嫌她这也做不好,那儿也做不好,贵香压根就没处说,就天天哭,木林一见她哭就打她,她也只能偷偷哭。贵香想着,还不如当年跟好友哥留在榆林呢。唉,算了,再熬一熬吧,等有了孩子,看这家里人再好意思糟蹋自己。

贵香怀老大雨雁快临产的时候,那重活也一天也没有停下来,下雪天的,贵香在外面一待就是一天,这一家人,全都在家烤火。她终于熬不住了,病倒了,发烧到了四十度,又快生了,这可得吃药,木林一家不舍得给她买贵药,就翻箱倒柜的找了几盒不知道是过期还是别人给他家免费发的药,贵香一吃,肚子就更疼了,赶紧送到镇上的卫生所,结果雨雁一生下来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了。

“我要分家。”贵香听护士说了孩子的情况后冷冷的告诉木林。贵香看着怀里胖乎乎的姑娘,这么可爱的孩子却是个脑子缺弦的。贵香的心冷到了极点。她对这孩子没有任何的愧疚,她觉得是这孩子毁了她的希望,毁了她在这个家立足的希望。这下不仅这家人会嘲笑她,整个村里的人都会看不起她,这一切都是这个孩子带来的。无奈她又不能掐死这个孩子,虽然她真的很想掐死这个小崽子。

雨雁出生后,贵香就像变了个人,她变得很厉害,很强势,得理不饶人的那种,也就奇怪了。本来孙家对她虐待就没有止过,她这一厉害起来,一在门口骂街大哭,这家人倒也怕了她了,毕竟孙家是老户,丢不起这个人,人家说他家虐待媳妇那也够丢人的。贵香这一变,非但在家里反而没人敢招惹她了,连木林也乖乖听他的了,他发现这媳妇有的时候办事还挺有主见,这下又给自己省了不少劲。

“人就是贱啊!”贵香心痛不已,心也更凉了。后来陆续的,又给孙家添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是正常的孩子,这孙家老太太倒也识趣些了,贵香的几个嫂子,也没再好意思使唤贵香了。后来木林跟哥哥爹娘分家后,当上村里会计,在军师贵香的指导下,挣了些钱,倒盖起了村里没人盖得起的砖房。

“你看,就是这家!”老李向前指着。

兴发看了一路的土块房,终于看到这么个砖瓦房了。

“大哥、大嫂,这是兴发,我手下干活的人。”老李使了个眼色,木林贵香就赶紧把兴发往屋里领,赶紧就端茶倒水了。

“叔、婶,你们可别忙了,我自己来!”兴发一想到自己是来相亲的,就有些尴尬。

上桌吃饭的时候,兴发大量了一下坐在自己旁边的雨雁,长得很丰满却不肥胖,一头自来卷发,皮肤白皙,长得还算俊俏,唉,如果没有这个脑病,那可算捡到了一个好媳妇。命不由人啊。

吃过饭后,贵香执意推着兴发和雨雁让去里屋,两人聊聊天互相熟悉一下,兴发哭笑不得,心里想着跟这样一个脑子缺弦的人有啥能说的啊,出于对长辈的尊重,又跟着雨雁进到了里屋。雨雁啥也不知道,自己就坐到床上去了,兴发尴尬的坐到另一张床上。雨雁突然站起来冲向兴发,兴发下了一跳,生怕这个勺子会伤害自己,雨雁走近后,用牛大的力气把兴发拽起来,然后也不管他,就在那儿铺他坐过的床,将兴发坐出来的屁股印又铺展了。

兴发长舒一口气,这才仔细看看刚才坐的床,足有十公分厚的棉絮上铺着厚重的干净的毛毯,毛毯上又铺着颜色鲜艳的床单,当真是舒服极了,他好奇的又走向雨雁坐着的床,那床板分明是几根圆柱拼在一起的,中间缝隙还很大,圆柱上就铺着薄的跟衣服一样的破棉絮,棉絮上还有几个洞,在上面是一张脏兮兮的床单。这哪儿是床啊,分明就是个狗都不睡的地方。

“你睡这个床?”

雨雁有些害怕的点点头。

“那你咋不睡这个床?”兴发又指着那张漂亮的床。

“不我,这是海燕的。”

“什么?”兴发听着雨雁混沌模糊的声音,也没听清,原来雨雁不光是脑子有障碍,口齿也不请啊。

“海燕睡的。”雨雁又重复了一遍。雨雁挺喜欢面前这个男人的,他一来家里人就做好吃的了,还让她也上桌吃,还给她夹肉,吃完饭也不用她洗碗。她宁可这个男人天天来。这男人在她面前也不笑她,也不打骂她。

我们不要质疑雨雁作为一个智障妇女怎么能有这么复杂的想法,以后的雨雁,可是越来越聪明了。

“哦……”兴发明白了,这是雨雁的小两岁妹妹海燕的床,同样都是女儿,这个傻女儿睡圆柱床板,那个聪明女儿就睡木板铺厚棉絮。兴发当真是觉得憋屈的不行了,一看雨雁,又开始自顾自的在墙上用手指随便花着玩了。

兴发抓住雨雁在墙上画着的手,撸起她宽松的袖子,雨雁白嫩的胳膊上,都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兴发眼睛都红了。

他问雨雁说:“这家里谁打你啊?”

雨雁又不说话了,收回胳膊,继续在墙上画着诡异的图案。

兴发和老李回到了宿舍。“你还满意吗?”老李小心翼翼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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