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言起到了效果,底下窃窃私语声逐渐少了下来,到最后,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我,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这是我需要的效果,但我不能直接把底牌亮出来。
我掏出烟来,抽出一支点上,把剩余的烟往下面一扔,笑着说:“不够也没有了啊,谁拿到谁抽。”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让会议室的气氛活跃了许多。大家嘻嘻哈哈争着抢烟抽,连不抽烟的妇联主任也捏了一根,放在手里捏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郭伟皱起眉头,想要喝住混乱的局面,张了张口,终究没出声。
我特意看了一眼钱有余,他没抢到烟,也不好意思跟干部们抢,就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刚想点火,侧眼看到还有几个干部没抢到烟,就起身走到他们身边,点头哈腰地敬烟。
干部们对钱有余的敬烟倒很客气,都起身来双手接过,偶尔有人端坐着不动,都是之前看不惯他暴发户身份的几个干部。
接了烟的干部端详着钱有余的烟,嬉笑着说:“钱老板的烟高级多了,怕是比我们镇长的要高几个档次吧。”
钱有余谦逊地笑,说:“我这是中华,软的,俗话说,软中华,硬玉溪。其实就是抽个牌子,到底还是一口烟,从嘴里进去,从鼻子里出来,一个味。”
干部就起哄说:“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抽烟啊,也是抽个身份。一般你们做老板的人,就没见着抽过白沙。要是钱老板觉得味一样,以后钱老板拿你的软中华来,我拿白沙的来换你。行不行?”
钱有余讪笑着说:“多麻烦的事。我现在也算是苏溪镇的人,以后要抽烟,找我老钱,一句话的事。”
“我们可不敢收你贿赂!钱老板你这话,不是让我们犯错误么?书记镇长都在,你这是挖坑让我们跳,你这个人,大大的坏。”
大家一阵哄笑,笑过后才想起今天是开党委扩大会,我和郭书记还坐在主席台上做报告。大家就尴尬起来,都低着头抽着烟,屋子里转眼就烟雾腾腾,刺激得人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郭伟是出名的不吸烟的人,但并不反对抽烟。只有妇联主任,被烟熏得坐立不安,又不好出去,把个屁股在椅子上磨了半天,卷起手里的一张纸,夸张地在鼻子跟前使劲地扇。
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就冲着我们喊:”书记镇长,你们也不管管,这二手烟,可是要死人的。“
大家又哄笑,更加夸张地吞云吐雾。
妇联主任眼看着自己孤掌难鸣,站起身道:“领导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出去了啊。”
我把烟头扔到脚底下踩灭,挥着手说:“稍安勿躁。”
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子,一股凛冽的风吹进来,把满屋子的烟吹得四处飘荡。会议室窗户边就是山坎,地上的野草早已经枯黄凋零,远处一株苦楝树,树叶早就掉得精光,枝头还残留着几颗苦楝子,在萧瑟的秋风里摇摆着孤零零的身子。
树下系着一头牛,孤独地站着,嘴里反刍着冒出一圈白沫。阴沉的天空上飞来几只麻雀,停在树上,翘着尾巴叫几声,又冲进低垂的天幕里去。
屋子里被风一吹,顿时清爽了许多。
毕竟是深秋了,秋风一起,寒气开始逼人。坐在窗边的干部下意识地搂了搂胳膊。
俗话说的“秋老虎”天气,在苏溪根本就没容身之地。只要一进入秋天,天气就立马变凉。半夜过后,往往就有彻骨的冰凉扑面而来,连菜地里的菜,早上都会盖上一层薄薄的霜。
我回到主席台,沉静地扫视一眼会场,又与郭伟对视一眼,开口说话了:“我建议,现在上马农贸街的项目,按照郭书记的规划,农贸街建房,必须在三层以上。首批建房户,就是在座的各位干部,同时取消镇政府家属房项目。”
我的话一出口,无异于投下了一颗炸弹,连郭伟也不安起来,看我几眼,想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出来。
我不理会会场的乱哄哄,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看着钱有余。
钱有余避开我的眼光,勾着头不敢看我。
干部们乱了一阵,神色就凝重起来,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都眼巴巴地看着郭伟。
建家属楼是郭伟当初的提议,这个提议得到了全体干部的赞扬,大家都在等着搬进镇政府为他们盖好的楼房里去,没想到楼房连个地基都还没平整出来,就要被我扼杀在摇篮里了。
有干部就没好气地说话了:“镇长你是有钱人,我们拿什么去建房?就是卖血,也买不了那么多钱,还要建三层,我怕是连地基都打不起。”
他的话得到大家的附和,其他干部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嚷:“当初是党委会议决定要建家属楼的,我们现在把乡里的屋都卖了,要是不建了,我们住到哪里去?难道大家都搬来政府办公楼里住?”
我不动声色,任他们说。
在这个会议室里,郭伟是一把手,但我是副处级镇长,只要我们两个不乱,他们就是有飞天的本事,也出不了苏溪镇这道大门。
“镇长,我们没钱。”有干部冲我喊:“你总不能逼我卖儿卖女吧?我就是想卖,也得有人要埃”
有人就打趣着说:“没儿女的卖啥?卖老婆行不行?”
“儿子大了,卖了也没人要。老婆老了,也不好卖呀。”
“你儿子肯定是没人要了,养不了啊。你要卖老婆,我倒可以考虑。”
接着就看到有人起身扑过去,两个人扭成一团。
我还是充目不见,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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