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部长黄山陪着何书记到了春山县,关培山书记放下手里所有的工作,亲自安排何书记行程。刘启蒙县长要求各局机关星期天不休息,随时迎接市委何书记的检查。
何书记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他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一口络腮胡子铺满整个脸颊。何书记眼睛不大,但精光四射,让人随时都感到不寒而栗。
行武出身的何至,现任衡岳市常务副书记,原来在河北任张家湾市委副书记,九七年调衡岳市,任常务副书记。
衡岳市与张家湾市,一南一北,八竿子都打不到边的两个市,何至副书记基本像空降一般来。按照组织原则,地方政府干部任命,基本不出剩何至能从张家湾到衡岳市,这其间绝对有一股特别强大的力量在帮他。究竟背后隐藏着什么,没人知道。尽管何至的父亲是当年衡岳市的地委书记,子承父业的说法,说不过去。如果单纯地从落叶归根这个情怀来解释,倒有那么一点意思。
何至来,不是单枪匹马,而是拖家带口。看架势,是不想再回张家湾市去了。
无奈他的妻子过惯了北方人生活,忍受不了南方湿阴的天气,半年后,坚决带着儿子回去了张家湾市。
何至妻子土生土长的张家湾人,父亲是张家湾市老市委书记。初来衡岳市,这个一辈子没来过南方的女人,喜不自禁。谁料南方生活与北方简直就是天与地,衡岳市的生活习惯直接让这位北方女人彻底绝望。她无法忍受每天的湿阴,过惯了干燥天气的她在临走时告诫何至说:“三年,只给三年时间,必须回张家湾。”
何至书记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会轻易打道回府呢!
从此就孤家寡人的何至副书记,一个人住在二百多平方的房子里,像一头孤独的狼,哀伤而悲切。
何至回衡岳市的决定,既偶然,也必然。
衡岳市是他父亲当年战斗的地方,父亲去世的时候正赶上他备战西边战事,没看到老父亲最后一面。母亲去世更早,父亲一死,他在衡岳市就没根了,等到战事平息,他又被送到军事院校学习了两年,再后来结婚生子转业,一连串的事忙下来,彻底断了他回衡岳市的心。
人老了,想家的思想就愈发强烈,多少个夜晚他会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迢迢千山,想起老父亲一个人睡在遥远的南方,也许坟上杂草丛生,也许夜鸟悲啼凄切,他就会默默地流泪,会从心底冒上来回家的念头。
何至的根在衡岳市,不像我,我老家在北方,我老父亲是个要饭的人,跟着何至的父亲当兵,从北到南,最后就把根扎在了衡岳市。
很多事情都是天定的结果。何至去北京开会,拜访自己的老首长。老首长南方人,与何至父亲何长工是多年的战友加兄弟,一起出入过生死。老首长基本是看着何至长大。当年何长工兄弟把儿子托付给他,老首长一直关注着他的成长,等到何至说几十年没回过老家了,老首长几乎是泪如雨下,挥着拐杖要打他。
老首长说:“人一生,既要尽忠,更要尽孝。”
何至就心痛如麻,前半生尽忠了,后半生想要尽孝,可“子欲孝而亲不在”了!
何至就提出想要回老家,哪怕只做普通的干部。
老首长老泪纵横,挥着拐杖说:“也不怪你,现在你回去,陪陪长工兄弟,他地下也会有知的呀。”
老首长树大根深,不到一个月,一纸调令下来,何至调任衡岳市市委副书记。
郭伟亲自开车送我去县里,路上问了我几次是谁叫我去。
我其实也不明白黄奇善的意思,他在电话里没有透露半点消息。郭伟对我的含糊大为不满,咬着腮帮子盯着路面,不再跟我说话。
车到春山县,黄奇善早已在等我,看见郭伟,过来打招呼说:“郭书记,亲自开车啊”
郭伟无奈地摇头说:“我有屁办法啊,陈一凡要来县里,又没人会开车。我不送,谁送?要是误了黄大书记的好事,我可背不起这个责任。”
黄奇善嘻嘻笑道:“管我什么事?我也是奉命行事。关书记指示的事,我敢不办?”
“关书记找他什么事?”郭伟显得很有兴趣地问,打开引擎盖,要黄奇善找桶水来,水箱水不足,要开锅了。
黄奇善笑道:“郭书记,这么冷的天,你的车还开锅,车况不怎么样啊”
郭伟自我解嘲地说:“别看我的车不好,跑山路,可不是你们县委机关的车能比的。你别少看我,苏溪乡不到一年,车绝对要比你们县委的要好。”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熟人,说话不会太多的拐弯抹角。但由于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春山任职,且都传闻与黄山部长的千金黄微微存在关系,因此两人心里都存在芥蒂。但不管自己的事怎么糟糕,毕竟都是同一条线出来的人,所以两人在很多时候还必须结成同盟,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能看清楚这之间的微妙。但我不能说,或许我在今后也会进入他们同盟,黄山部长陪何至书记来春山县,似乎已经释放了这样的一个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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