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齐远山与安娜回到家里,客厅中多了一个年轻女子。
她身着朴素的小碎花衣衫,仿佛广州西关荔湾一带常见的平民之女。虽然,她很美,却有一双乌幽幽的黑洞般的双眼。她半蹲在小九色的面前,跟这三岁小丫头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九色并不讨厌这位小姐姐似的客人,嘴角似笑非笑,突然唱起儿歌:“青龙头,白龙尾,小儿求雨天欢喜。麦子麦子焦黄,起动起动龙王。大下小下,初一下到十八。摩诃萨……”
“阿幽!”
一记声嘶力竭的尖叫,欧阳安娜认出了这张面孔,几乎把自己的心脏吓得碎裂,立刻将女儿拽回来,紧紧搂在怀中。
齐远山闪身拦在妻女面前,掏出中山先生相赠的勃朗宁手枪,对准这位不速之客。
但在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两个男人,一老一少,老得手执矿工镐,少的握着把左轮手枪,他俩可以同时在齐远山的脑袋和后背心上开两个洞眼。
不消说,齐远山与安娜送客人的空挡,阿幽、老金、中山无声息地翻墙潜入庭院深处。
阿幽还像是个北方小丫鬟似的行了个万福礼:“远山哥哥,安娜姐姐,别来无恙!”
“阿幽妹妹,多年未见,姐姐甚为挂念。你来广州,我岂能不欢迎?入乡随俗,我必奉上好茶以待!而妹妹亦大可以敲门,何必翻墙做梁上君子状?”
自己一家三口的身家性命都在这儿了,对方却是三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欧阳安娜抱着三岁的女儿,内心恐慌到了极点,嘴上却是不卑不亢不动声色。
“佩服!”阿幽着实被对手的镇定自若惊到了,“安娜姐姐,当初我俩在京城百花深处胡同,互以姐妹相称,每夜抵足而眠,我就知道姐姐绝非普通女子!”
“恕我眼拙,当年却没能发现阿幽妹妹更是女中豪杰!”
安娜这句话,半是恭维,半是自嘲。
阿幽却微笑着摇头道:“如今,我已不是刺客们的主人,也不要叫我阿幽妹妹了,姐姐可以叫我秦夫人。”
秦夫人!
欧阳安娜心中一阵惊惧,这个“秦”无疑是秦北洋,他果然已娶阿幽为妻了?
她的嘴唇发紫,女儿伸出小手来拍拍妈妈的脸颊,她亲了亲女儿,强颜欢笑:“恭喜了!”
“多谢姐姐的祝福!”阿幽仿佛一个胜利者的宣示,“我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他了,包括我的身体和我的心,也包括太白山与整个刺客联盟。”
安娜仰头不去看她,强忍着不哭出来。她知道,作为齐远山的妻子,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流眼泪。眼前的阿幽是秦夫人,而现在的安娜却是齐夫人啊。
保护在妻女跟前的齐先生,当然也不傻,他摇摇头说:“阿幽,不管你叫什么?这是北洋与你之间的事,跟我们又何干系?”
“我想知道秦北洋现在哪里?”
阿幽不再绕弯子了,面对冰雪聪明的安娜姐姐,无需设计阴谋诡计。尽管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实在有失作为“秦夫人”的颜面。
果不其然,安娜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包含无限复杂的意味,也有少许的嘲讽。但她到底还是担心秦北洋,如果神通广大的阿幽都找不到他,必是真的失踪了。
“他不见了?”
“今年八月,我的夫君来过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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