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霞光冲破黑暗,射来的橘色光芒点亮整个病房时,秦纵遥正好把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故事讲完。
看了看静静躺在床.上的老人家,他握住何尽欢柔若无骨的小手,伸手抚了抚她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嗓音暗哑而温柔:“所以我在想,或许对叔叔来说,他的心愿已了。接下来的事,就要靠我们。如果你想还原叔叔车祸的真相事实,让她绳之以法,那么,请坚强一点,好么?我还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对林咏的印象,何尽欢比较深刻的是两个场景——
一是秦家老宅接风宴那晚,锦衣华服的她端庄温厚,笑意可亲,陪杜晚妆和自己说话时风趣亲切,根本瞧不出半分厉害感。
二则是云姨丧礼那天,她哭得两眼通红,比本应该心存愧疚的秦慕清显得伤心多了。
因为听过木采清说起当年和秦氏兄弟的纠葛,她非常肯定,爸爸对林咏的动机推测没有失误。
只不过,她太能伪装,伪装到瞒骗过所有人的眼睛。
怎么也无法想象在那样一张保养得当、轮廓温美的容颜下是一颗玲珑却歹毒的心,何尽欢难过的看向爸爸,喃喃道:
“因为爸爸执意调查,并打算公开所有始末,所以她起了杀机么?”
“估计是。”
起身走进盥洗室,用温水濡湿毛巾,又细细拧干走回来,秦纵遥替她轻轻擦拭着飘出乌青的脸:
“只是,一切不过是推测,虽合情理,却无证实。”
“你打算怎么办?”
他替自己洗脸的动作温柔得不像话,除开父母和外婆,何尽欢这还是第一次受到别人这么照顾,一时难掩哽咽。
能够排除老爷子的嫌疑,对两人来说无疑是好消息,可惜爸爸又……
一边得到,一边失去,人生总是如此么?
自己转身又去盥洗室洗了把脸,秦纵遥坐回原处,沉静回答:
“还没想好,不过,我相信总会有办法。先让护士来看着,我们去食堂吃早餐,好不好?你得吃点东西,不然……”
“我去。”
将爸爸的大手依依不舍的放进薄被里,何尽欢起身,挤出一朵干涩凋零的微笑。
既然决定要找出真相,纵遥说得对,必须坚强。
“好。”秦纵遥欣喜起身,动作太快,又扯到伤口,疼得登时皱了眉头。
“没事吧?要不我去买回来,你留在这里?”
“不,我陪你去。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手牵手在外面走一走了。”
撑住床头,待疼的劲头缓下来,秦纵遥牵起何尽欢,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郑重叮咛:
“尽欢,我得提醒你,走出这间房,你必须装作没有听过那些话,知道么?”
“放心吧,我只当做了一场梦。”
亲昵挽住他的手臂,何尽欢笑笑,垂下眉眼,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还有西雅图游艇上听到的一切,我也只当做了一场梦。
——*——*——
或许正如秦纵遥所说,心愿已了,何文再没有醒过来。
当天下午三点多,停止呼吸,与世长辞。
他走得安详,看上去与尽欢在西雅图再见他第一眼时没有什么区别,除开苍老许多,面庞堆满褶子,颧骨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老年斑。
早不是第一次经办丧事,一切轻车熟路。让他们意外的是,并未对外公开的追悼会上,梁氏,曾氏居然也送来精美花圈,妹妹的举动再次让来送最后一程的梁泽有些尴尬,越发坚定去非洲的心思。既然无法真正介入,不如远离。看到曾家望的署名,徐唐火冒三丈非要连花圈带人一齐丢出去。
命运所安排的坎坷不能白白经历,心性磨练得成熟润透的何尽欢阻止住,并亲自给来人道谢,托他问候曾氏父子。
她明白着呢,狡猾狠厉的曾老头之所以有这么一出,一是确定对他存在威胁的爸爸是否真的逝去,二是来看看秦纵遥恢复的真实情况。
看她现在处理事情越来越进退得宜,秦纵遥心中既安慰又苦涩,安慰的是她的成长,苦涩的是自己终究未能护住她明媚肆意的生活。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好不容易把曾家遣来的“有心”人送走,门口传来特意过来帮忙的白玥的声音:
“秦道远先生,林咏女士,秦慕清先生,杜晚妆小姐前来吊唁,有请。”
白烛燃泪,素菊泣露。
守在灵堂前的秦纵遥和何尽欢情不自禁看向彼此,均读懂对方眼底的疑惑,老爷子和他们一起来的?
何文肯定把推测讲出来,饱经风雨的老爷子才深受震动,怎么还搅和到一起?
固有的成见和或许永远也修复不了的鸿沟让秦纵遥对父亲的做法立刻冒出几分气愤和难过,清绝面庞像冰冻的泉水,荡不起一丝涟漪。长长的吊唁堂悬挂着无数经幡,眼看他们越走越近,披麻戴孝的何尽欢不露痕迹的拉了拉身旁男子衣袖,又快又低道:“老爷子肯定有他的想法,不可能那么糊涂,你说过,要冷静。”
话音甫落,他们四个人正好来到灵前。
依次上了香,何尽欢一一进行家属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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