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外面的长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尖细的声音幽幽响起,“冷宫里的奴才都到哪里去了?还有长腿的吗?出来应个声儿!”
宝儿听了这声音,喜道,“是许公公的声音。说不定是圣上顾念旧情,来看小姐了!”
李亦倾眼睛一亮,“圣上……会是圣上吗?”她急忙将旧毛毯扔开,奔到铜镜前整理云鬟,“啊,这里没有胭脂,我的脸色这么苍白,会不会很难看?”
宝儿笑道,“怎么会难看?小姐不施脂粉,也是玉京最美的人。宝儿先去接驾了,免得圣上走错了宫室。”
李亦倾站在菱花铜镜前,一颗心忐忑不安,她既想见到宁湛,又害怕见到他,就像她既恨父亲的所作所为,却又为父亲的死而伤心欲绝一样。
外殿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来人已经进入了内殿。李亦倾回过头,却没有看见盼望见到的人,而是看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宝儿领着年华、许忠进入内殿,看见主子脸上的喜悦逐渐凝为寒霜,心中顿觉不妙,行礼道,“小姐,年将军来看您了。”
宫室的角落满布蛛网灰尘,入鼻皆是腐朽潮湿的霉味,托盘上的食物微薄粗粝,床榻上的棉被破旧泛白。见此情形,年华心中一酸,抬目向李亦倾望去,素衣女子站在铜镜前,冷冷地望着她,神色木然。她的容颜有些憔悴,小腹微微隆起,只穿着一件半旧的单衣。世事无常,繁华如烟,以往锦衣玉食,尊荣显赫的皇淑妃,如今的处境冷落凄凉,甚至还不如一名普通宫女。
年华走向李亦倾,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该说什么,出口只是一句最普通的问候,“你还好吗?”
李亦倾笑了笑,盯着走近的年华,道,“我好,我很好。”
说话的同时,她疯了般扑上前来,一把扼住年华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你杀了我爹爹,害我落得如此凄凉,居然还来问我好不好?你这个凶手,我恨你,你去死吧!”
年华没有料到此变,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脊背传来钻心的疼痛。李亦倾也跌倒在地上,但她的手始终没放开年华的脖子。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许忠、宝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得反应过来,许忠,宝儿急忙上去制止。李亦倾弱质纤纤,但此刻心情如颠似狂,手底的力气大得惊人,许忠、宝儿竟拉她不开。
年华被扼得无法呼吸,出于练武之人的习惯反应,她下意识地伸脚,欲踢李亦倾下盘。可是,看见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却又缩回了脚。
李亦倾神情癫狂,喃喃,“你抢走了我的圣上,又杀了我爹爹,你这个强盗!你这个凶手!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你死!!”
年华的脸色开始泛青,望着陷入疯狂的女子,她的眼里充满了悲伤,充满了自嘲。原来,她是强盗,她是凶手,她只是爱着一个人,守护着一个人,结果却伤害了别人,先是云风白,再是李亦倾……为什么会这样,她究竟哪里做错了?!
宝儿吓得魂飞魄散,既害怕李亦倾真的掐死年华,又害怕年华动怒,伤了李亦倾,急忙拦腰抱住李亦倾,哭道,“小姐,您快住手,宝儿求您了!您不顾惜自己的生命,也得为未出世的皇子着想啊!”
李亦倾闻言,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不由得松开了手指,愣愣地望着空气,喃喃:“孩子,孩子,我和圣上的孩子……”
许忠赶紧趁机扶开年华,年华喘过气来,咳嗽连连。
许忠对李亦倾道,“李贼勾结江湖人作乱,被年将军诛杀,死有余辜。娘娘您不要犯糊涂,毕竟您能保命不容易。”
李亦倾侧目望了许忠一眼,又望向年华,“也许,爹爹真的做了错事,可他毕竟是我爹爹。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去世了,我和爹爹相依为命,他很疼我,很爱我……”李亦倾的眼眶渐渐泛红,流下了眼泪,“不管他做了什么错事,他都是我爹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我还活着,我必不会放过害死他的人!!”
年华望着李亦倾,道:“李元修是逆臣,即使我不杀他,他也难逃一死。”
李亦倾冷笑,“你杀了他,他死在你的剑下,你是我的杀父仇人,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年华一时无言。
许忠见气氛不对,急忙对宝儿使了一个眼色。
宝儿会意,急忙跪地,对年华道,“小姐今日精神不大好,请年将军先回去,语言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宽宏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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