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进入秦宫之后就被安置在一处屋舍内。她打量着这个象征着秦国最高统治权利的地方,哪怕只是一间房内的摆设陈列,也透露着森严的王者气派,沉稳肃穆,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罗敷不知嬴驷意欲何为,只能安静地等待着未知的发生,但就算到了日落时分,依旧没有嬴驷到来的消息,看着侍者进来点亮烛火,她想要开口询问,又觉得自己太唐突了。
就这样等到了夜深,罗敷已经昏昏欲睡,睡眼惺忪之际,她竟然发现身前坐着一个人,烛光中的身影坐得笔直,犹如雕像,等她再定睛看去,才发现居然是嬴驷。
睡意在顷刻间完全散去,罗敷立刻行礼道:“见过君上。”
双眼闭合的嬴驷仍旧保持着冥想的姿势,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起来吧,不用理会寡人。”
突发的状况令罗敷不知所措,她犹豫了片刻才慢慢起身,垂首退去了一遍静默站着。
烛光明明的室内悄然无声,罗敷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她偷偷瞄了一眼仍在冥想的嬴驷,揣测着这一国之君究竟想要做什么。
爆了一记烛花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微微袭向罗敷的睡意也因此被再度打散,她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子,也就影响到了嬴驷。见嬴驷皱了眉头,她立刻请罪道:“君上恕罪。”
“你睡吧,不用管寡人。”
罗敷心里纳闷,但嬴驷已经下了命令,她只能躺去榻上,无法平静的情绪根本令她难以入睡,但生怕有一点不注意就惹恼了嬴驷,她是再也不敢动了。
室内终于又恢复了安宁,嬴驷这才睁开双眼,眉间笼着浓重的阴翳,看向榻上的罗敷。这个少女和魏黠有几分相似,在他第一眼见到时就已经有了些微震惊。时至今日,魏黠已经失踪月余,不管派出去多少人都没能找到她的下落,当真是要他把韩国挖地三尺么?
长夜无声,嬴驷想着失去音讯的魏黠,也没有忘记被软禁在别院的义渠辛。第二日朝会之后,不出他所料,义渠辛求见。
嬴驷特意把罗敷招到身边,好让义渠辛进来时,能见他心爱的姑娘。这一局他已经占了上风,接下去,就看义渠辛对罗敷究竟用了多少心了。
果不其然,义渠辛进入书房后见到罗敷的第一刻就显得格外惊讶,看着过去在自己身边妖娆妩媚的女子如今怯生生地站在嬴驷身边,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义渠辛骗了自己。
嬴驷很满意义渠辛的表情,对身边的罗敷却置若罔闻,道:“想好了?”
义渠辛依旧盯着罗敷,心中恨极,也觉得无可奈何,道:“想好了,秦君要开什么条件,就直说吧。”
“义渠摄政王宗葛麾下有十万铁骑,这也是他立威的资本。寡人送你回义渠,你是名正言顺的义渠王,那么宗葛就要交出手中的权位,或者他依旧当他的摄政王,你就当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王。”嬴驷顺着义渠辛的目光看向罗敷,见罗敷怯怯地低着头,他嘴角牵出一个莫名的笑容,道,“受人牵制的日子不比寡人这里舒坦,至少你还能抱着自己想要的美人,要是回了义渠,当了宗葛的傀儡,也许连你心爱的姑娘都保不住。”
嬴驷已经敞开手臂,正指向罗敷,目光却停留在义渠辛身上:“寡人有心和义渠化解干戈,但是宗葛一直以来都对我秦国虎视眈眈,我助你回归义渠,夺回王位,两国自此修好,免除兵戈,你以为如何?”
“我虽然是个市井之徒,也知道秦君的用意。大良造公孙衍离秦,秦国进攻魏国就少了一根顶梁柱,说要和义渠修好,不过是想借我的手除掉宗葛手下的十万大军,好安抚秦国后院,专心攻打魏国。”
秦国对魏国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十分明确,哪怕义渠辛此时拆穿了嬴驷的意图,他也没有气恼,反而面带微笑,镇定自若道:“秦国前有魏国旧仇,后有义渠死敌,要同时对着两边打,也只是吃了一些。寡人不怕,秦国更不怕,但是你放弃了这个机会,别说美酒美人,你的命都会留在秦宫。”
嬴驷的笑看来和善,却暗藏利刃,略弯的眉眼里透着锋芒,在言毕之后沉默了良久,直到罗敷突然跪下,才打破了他和义渠辛之间僵持的局面。
“寡人不杀无辜,但对秦国而言,你,流落韩国的义渠王子,不是无辜。你是义渠的精神象征,是可以凝结义渠千万民心所向的存在。你若不向秦,对秦国而言就是威胁。寡人不能放一个祸患回义渠,那是对我秦国的不负责。”嬴驷一只手拍在罗敷肩头,问道,“你想跟未来的义渠王回去么?”
罗敷叩首不起,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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