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离开咸阳的当日午后,嬴华就前往了蓝田大营。
嬴华的离去是嬴驷早就计划好的,他已经安排了公孙衍作为嬴华在军营中的导师,充分挖掘嬴华在军事上的才干,早日成为可以独挡一面的秦国战士,也不枉费他过去送给嬴华的那把秦剑。
高昌深入义渠,就和早前安排的那样,一面探查义渠军队的真正动向,一面扇动对义渠王存有异心的部族领头人,试图再次挑起义渠的内部斗争,好让秦国坐收渔利。
司马错被任命为北境驻守大将,在高昌潜入义渠期间整顿边防布军,时刻准备和高昌里应外合,直捣义渠大军。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咸阳秦宫中的嬴驷就如同当初灵阳君进入魏国时那样,接受着来自各方的消息,坐观整体局势,伺机而动。
高昌顺利混入了义渠分部首领的圈子里,凭借着其宣扬的阴阳之术,很快得到了不少人的信任,但因为时机尚未成熟,他不敢贸然动作。
司马错在边境等待着高昌传送的消息,但一连数日都没有高昌一星半点的消息,派出去的斥候也说不知高昌的下落。未免生变,司马错立即派人传讯回咸阳,而就在此时,传来了义渠内乱的消息。
这次反对义渠王的队伍是过去义渠王爷手下的一派分支,在当初义渠王爷被杀之后,他们蛰伏许久,高昌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他们。未免暴露,高昌假借鬼神之说混入其中,在通过对义渠王爷生前的了解,再次施展所谓的魂魄附体之术,给那帮人造成假象。
义渠王爷的手下本就因为首领被杀而心中不甘,又见王爷回魂,一身怨气,他们自知对不起王爷,便终于下定了报仇的决心,策划了对义渠王的刺杀。
刺杀虽然经过精心安排,但义渠王绝非平庸之辈,一直以来都对自身安全极为重视,不仅身边带着数名身手矫健的侍从,还设置了暗卫保护,致使这次本该迅速完成的刺杀成了义渠王对他们的围剿。
不论那些人的刺杀是否成功,都将会引起义渠王的暴怒,从而带来义渠国内的一阵腥风血雨。这是高昌所乐意见到的,但也是他需要小心应对的。
义渠王在捉拿到此刻活口之后就言行逼供出了始作俑者之人,高昌当时虽是乔装,但身在异国,面对大范围的搜捕,他想要安全撤离依旧是极为困难的。在这种时候,潜伏在义渠境内的秦国斥候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才导致高昌和司马错等人失去了联系。
消息传入咸阳之后,嬴驷直接命令所有知情者对此守口如瓶。魏黠知道这是嬴驷防止消息泄露到嬴华耳朵里而做出的防范行为。
一日没有找到高昌,嬴驷的神情就一日没有松动。魏黠看着始终盘桓在嬴驷眉宇间的愁云,心中尤为关切,却只能无言陪伴。
这日夜里本已就寝,夜半时嬴驷突然惊醒,自然也弄醒了睡梦中的魏黠。
魏黠感觉到嬴驷的身体起伏得厉害,知他做了噩梦,便安慰道:“只是做梦,没事的。”
良久之后,嬴驷才平复了情绪,无力地倒回榻上,仰面叹道:“寡人梦见嬴华了。”
魏黠正替嬴驷拉毯子的手顿了顿,见他的眸光暗淡片刻,她又继续手里的动作,道:“梦见公主打了胜仗?”
嬴驷握住魏黠的手按在胸口,道:“梦见嬴华拿剑指着寡人,说是要为高昌讨命。”
感觉到嬴驷的手随之握紧了一些,魏黠靠去嬴驷身边,柔声道:“虽然此时没有消息,但不能说高昌命丧义渠。君上心里觉得对不起公主,但终究是为了秦国。在秦国面前,谁都不及它重要,不是么?”
嬴华是嬴驷从小就珍视的族妹,尽管身为兄长,他还有很多做得不够的地方,但谁都知道嬴驷给与嬴华的在魏黠出现之前最多的关爱,没有一丝虚假。但继位之后,面对内忧外患,他们过去一致对外的枪口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需要把自由真爱的妹妹推出去,为了完成嬴华的理想,也为了达成自己对秦国的誓言。所以即便拆散了新婚的嬴华夫妇,甚至让高昌深入险境,他都违背了疼惜嬴华的初衷去做了,并非没有愧疚,而是在国家大义面前,他放弃了私人的感情。
“我刚刚也做了一个梦。”魏黠道。
“什么梦?”
“梦见我和阿娘去了洛阳。”这是对嬴驷的鼓励,是魏黠作为妻子对丈夫最委婉的告白。
嬴驷躺着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披衣起来。魏黠见他坐去了案边,盯着那副十八连环看了又看。她就坐在榻上,盯着嬴驷看。
不知多久后,嬴驷抬头,见魏黠看着自己,便问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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